是的,除了和别人说起过自己的故事,说起一些谁都懂,却自己都做不到的人生大道理以外,没有和任何人谈过心。
去述说自己的恐惧,述说自己的担忧,述说不安。快乐都留给了别人,悲伤全都留给自己。唐砂自认为自己还是个很合格的朋友。
想起这点,唐砂忽然想起了宁歌。
“对了,宁歌最近怎么样了?”
“并无异样。”叶悬渊不明白为何唐砂会忽然问起宁歌。
“王爷,有些话我想同你说。”唐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于是转过身来,面对着叶悬渊道。
叶悬渊手指之间还留着唐砂青丝留下的触感,他收回手,负载背后细细的磋磨。
“关于宁歌的?”叶悬渊猜测道。
“是。”
“你说。”
“宁歌可能有病。”
叶悬渊:……
有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吗?
“脑子有病?”叶悬渊忍不住附和道。
“确实。”
叶悬渊笑意一下子僵硬在了脸上,他看出唐砂没有在开玩笑。
“小明如何得知?”叶悬渊面色变得严肃。
“我怀疑他有抑郁症。抑郁症是一种心理疾病,就是你们常说的心病,和郁结于心差不多。不过这种病若是不治疗,基本无法治愈,到最后甚至可能会生出自缢的想法。我相信王爷也见过这样的人。宁歌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他常在半夜的时候惊醒,难以入眠。这就是抑郁症在肌体上的一个反映。所以王爷……”唐砂一口气解释清楚,然后接着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帮帮他。”
抑郁症这种东西,正常人不完全不会理解的。他们总以为换了抑郁症的人总是无病呻吟,总是想着自杀,矫揉造作。所以他们从来都是以一种奇异的目光去看待患了抑郁症的人。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们的绝望,他们如同陷入了一个深渊,永远看不到光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自己和无尽的黑暗。
把一个人关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他们不出几天就会受不了。可是那些人,他们其实已经被关了很久了。如果这个时候没有外界的帮助,没有人把光照进去,他们可能就会选择走上一条解脱的道路。
他们在述说这些的时候,其实是人都一种求生的本能,他们只是在求救,在想让人拉自己一把。
唐砂以前有一个抑郁症患者的朋友,她平日都是笑嘻嘻的,和大家一起打打闹闹,完全看不出来任何和常人不同的地方。但是后来唐砂在无意中发现,她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本以为只是熬夜,营养不良什么的。唐砂经常买一些补品去送给她。
那一天唐砂去她家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句尸体,她死了,就这样猝不及防,出乎任何人预料的死了。
她留了遗书,是自杀。她说她很早以前就患有了抑郁症,她在那以前从开没有想过像她那么开朗的人会患上这种病。可是命运总是这么可笑,家庭的事故,男友的背叛,事业的失败,让她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成功患上了抑郁症。当她自己察觉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中度抑郁症了。
她很努力的在和唐砂她们相处,很努力的想重新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她最终,还是受不了了,她坚持不下去了。
唐砂在那时就明白了,在那张像太阳一样的笑脸之下,早已满目狰狞,一片死灰。
她不想宁歌也这样。宁歌患上这个病的契机唐砂不能够确定,只是有一些隐隐的猜测。
宁歌还小,他上战场的时候他还小,所以那些战场的惨烈在他心中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就算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人,也做不到真正的内心毫无波澜。
当自己手里的长枪刺入敌人的胸膛,当敌人的鲜血喷洒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当看到将死的的战友或敌人口中唤着亲人名字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感受?
宁歌小小年纪,在军中的地位不低,像是一个大人一样,要有着不属于自己年龄的成熟。唐砂有些心疼,不光是因为他是宁小明的弟弟,是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叶悬渊对唐砂口中说的那些生涩都词汇并不是完全的了解,但是大致上有了些概念。
“你有什么法子吗?”叶悬渊在这方面基本不懂,所以他主动征询了唐砂的意见。
“我也不知道。”当年的自己就没能够有能力把朋友从深渊里拉出来。
两人都沉默了。
“我把他放回来吧。”叶悬渊忽然道。
唐砂不太明白叶悬渊的意思:“你想让他卸甲?”
“只是让他休息一段时间,我觉得你可以帮他。”叶悬渊的猜测是有依据的,宁歌最在乎的人不就是自己的这个姐姐吗?
唐砂也想到了这个方面。唐砂知道宁歌肯定看出来自己和宁小明不同了。他曾经说的很多话都可以表现得出来,唐砂记得他说,他不喜欢她用唐砂这个名字,因为会觉得宁小明从来不存在。
唐砂第一次对宁歌和宁小明的过去提起了兴趣。
“你得问问他的意见。”
“他会来的。”叶悬渊永远都是这么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