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展云剪了一束雪白栀子,带着段尘到山庄后头的墓地上坟。段尘站在一边,展云则单膝跪在墓碑前,先是洒了三杯清醇酒液,又将栀子花解开,铺散在墓碑前面的地上。
温声讲了好一阵话,末了又略微侧过身,朝段尘伸出手来,清俊面容上带着温暖笑容,向来温和的弯月眼眸也映出淡淡水光。
段尘上前一步,唇角轻轻勾着,将手搁在他的手掌。接着出乎展云意料之外的,段尘微一躬身,便双膝跪倒在井如初墓前,端端正正拜了三拜,又轻声叫了一声“娘亲”。
这一声可把展云高兴坏了,心里头暖融融亮堂堂,一阵纷乱鼓噪之后,呼吸渐渐就失了往常镇定节奏。弯月眼眸几乎成了弯弯月牙,微粉唇瓣张开又阖上,半晌都没讲出一句话来!
段尘却一脸平静,对着墓碑轻声说道:“请娘亲安
心,段尘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定会善待展云,绝不会让他伤心,也不会辜负他一片情意…”
展云眨了眨弯月眸子,差点没笑出声来,这种话不应该是男子对女方父母保证的话么?可看着段尘认真凝眉的侧脸,心中却不觉涌起一股暖流,转过头看向苍灰色石碑,唇角勾出一抹温润笑意,在心底悄悄念道:娘亲,这样你该安心了罢。
两人牵着手走回山庄,路过那一片幽谧花圃,展云忍不住停下脚步,噙笑问道:“尘儿,你都叫了我娘为娘亲,怎么还叫我展云?”
段尘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是幼年遭逢巨变,家中亲人一夕离世,和展云成年之后历经丧母之痛还有很大不同。自己十多年来都未曾到汴京墓地看上一眼,亲人音容笑貌早已镌刻心间。先时是想去而不得去,到了这几年,则是渐渐想通了,并不执著于拜祭一事。
可展云从母亲过世就长年守望,只要在山庄中的日子,总是每隔三两日就去墓前清扫,剪花奉酒,陪着
井如初讲话。从前只是听他随口讲讲,可刚才亲眼所见,光是刚才在墓碑前讲的那一番话,就听得人格外心酸。
如今两人一走又是小半年,且又是为着陪伴自己一了多年心愿,段尘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再加上对这位曾经在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奇女子很是尊敬,段尘索性就提前开口叫了声“娘亲”,又说了些允诺的话,既是让井如初泉下有知聊有慰藉,也是安抚展云莫要太过神伤。
因此展云突然有此一问,倒是把段尘说的一愣,当即看着他反问道:“不然叫什么?”
展云微微一笑,循循善诱道:“叫行之。不然就叫云。”反正他从小到大,井如初从来不叫他的表字,因此单唤一个“云”字,于他而言也很是亲切。
段尘抿了抿唇,瞟了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行之。”
展云看出她是有些别扭了,也就没再逗她,浅笑着牵起她的手一路走回前厅。
原本说好看望过井如初,段尘就和青籽她们一起出去逛逛。谁知一进屋,不单秦琴,青籽和萧意意,连同展桓和展烨都在,旁边还站着两名捕役模样的年轻男子。众人一见二人回来,面上神色都有些微妙变化。那两名捕役转过身,先朝展云拱手行礼,接着又面露迟疑将段尘一番打量。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其中年长些的先说话了:“不知这位可是小段公子?”
段尘因为已经成为展云未婚妻的缘故,也不用如从前那般介意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因此便爽快点头:“我是。”
那年轻的捕役有些绷不住劲儿,一听这话先是一咋舌,眼眸瞪的滚圆,怎么跟他家大人说的不一样!旁边那年长一些的忙咳嗽两声,接着又面露微笑看向段尘:“是这样。两年前,我家大人曾承蒙段公子相助,对段公子过人才智一直赞不绝口…”
段尘轻轻颔首,示意自己记得这件事。那捕役又微笑接了下去:“咱们苏州城最近出了几件离奇案子,
我们已经查了月余,却依旧没有任何收获。前日听闻段公子现在行云山庄,我家大人便遣了我二人来,想请段公子帮忙提点一二。”
段尘下意识抬眸看向展烨,却见对方微微笑着放下茶盏,似是别有深意的看了旁边展云一眼,缓声叹道:“行之,尘儿,看这情形,你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萧意意也跟着笑:“看来今日这街是逛不成了,琴琴,青籽,还是咱们三个去吃茶罢!”等了两刻功夫,好容易等到段尘被这小子领回来,却又有了旁的事情。偏偏这种事段尘很难袖手旁观,萧意意和青籽当时一见有穿官衣的进屋,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不太妙。
青籽这回也没生气,只看了展云一眼,猫儿般的大眼瞪着他:“要保护好小落,知道不?”
展云在青籽的娇声数落下连连点头,一一保证,听得萧意意在一旁直乐,秦琴也撇过头轻笑出声。末了,众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萧意意等三人一辆车,同
行的还有两名丫鬟,车子慢悠悠行着,一路去城中逛街游玩。展云和段尘则连同两名苏州府的捕役上了另一辆马车,快马加鞭赶往苏州府衙。
路上,其中一名捕役从怀里掏出几张誊写过的纸张,上面记录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在城中惨死的三名女子的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