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轻贱自己。
这句话虽短,却伴着铮铮傲骨。
即便是很多成人,也无法坦然地说出这番话,更不要提做到了。
流玉突然有了兴趣,想看看这孩子,究竟能不能做到他所说的这句话。看看他究竟是一时脑热说出的,还是真的能做到。
如此想,流玉起身,隐去身形,缓步接近那处。
入眼的,果然是一名少年。不,准确来说,他是个幼童。但流玉还是想用“少年”二字称呼他,因为他人虽小,眉宇和整个人的气势,又凌厉,又成熟。
“幼童”两个字用在他身上,反而不妙。
这张脸清秀稚气,可眉心却有一股磨灭不掉的傲气,这是一种经历了很多磨难后,生出的傲气。不服输!不低头!他双眼又明又亮,好似晚间天上亮眼的繁星,很容易让人先惊讶,再赞叹。
他是跪着的,跪着的地方置放着两张画像。一张是女子像,画中的女子穿着寒酸,乌黑的发间一点珠花也没有,纵然如此,却透着一股清秀的美,像是一株睡莲,安静,美丽。
另一张是男子画,男子英挺清俊,仿佛永不败的战神。流玉知道这名男子正是他。当然,和流玉本人并不像。
既然如此,那这少年就绝不是净云山的弟子。
流玉乃净云山掌门亲弟,净云山供奉神明的十几个地方,无处不放置他的神像和画像。如果真是净云山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可显然,少年跪的这两幅画像是他自己画的,女子像流玉看那女子和他有几分像,断定是他的娘。男子画,必然是凭借自己的想象画出来的。
少年跪着,不似常人那般。他小小的身子,挺的笔直,仿佛天塌下来,他都敢去顶一般。
这样的人一向都会让人心生好感,流玉也不例外,说真的,他很欣赏这个少年。
少年祈祷完,对着两张画像磕了三个头,将画像收起来。
流玉看看他的样子,再看看他身上穿的衣裳,心里猜测,只怕这孩子是随着家人一起来的。但他在家中可能没什么地位,家中怕是没人告诉他来净云山是为了什么,也就说他根本不知道流玉已经下凡。
今日是各家弟子再次比试的日子,他既然在这里,说明家里只是拿他当个陪衬,或者不得不带出来。否则比他小的都能上擂台,可在流玉的印象中,七日前的擂台上并无见过这样一个人。
他的气质实在太突出了,如果真的上过擂台,流玉瞎了才会看不到。
想一想,流玉绕道另一边,现出身形。
他现形的地方,是少年的必经之路。
突然出现一个人,少年还吓了一跳:“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此话说完,他看看流玉的衣饰,意识到是一位长辈,忙向流玉行礼。流玉微微抬一下下巴,示意他不必多礼,起来吧。
流玉道:“你是何人,怎会来到后山。”
洛寒江见流玉很威严仙气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尊敬他。又听他语气淡淡的,以为后山是禁地,道:“弟子名叫洛寒江,不知此地是禁地,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他果然没认出流玉是谁,流玉也不点破:“倒不是禁地,你为何不去看擂台赛。”
洛寒江迟疑许久,不知该不该老实回答。
流玉道:“你如实说,我不罚你。”
洛寒江有些不好意思,磕磕巴巴道:“今日,今日是我娘的……忌日。”
忌日这种东西,人都会觉得不好。在别人家的后山祭奠亡故的人,这说出去怎样都不像话。洛寒江低下头。
流玉懂了。他拍拍洛寒江的肩:“虽然后山不是禁地,但你在此处祭奠你娘,若是被别人看到会被罚。”
洛寒江更窘迫了,他终归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流玉这样一说,他干巴巴道:“谢谢前辈不罚之恩,我本想在屋里祭奠的,可……总之对不起。”
流玉道:“你爹呢。难道他不准你祭奠。”
谁知,少年脸色一下变了。阴沉道:“我没有爹。”
流玉愣了愣。
少年握握手,重复道:“我没有爹。”
好吧……流玉不知该如何回话,再次拍拍他。
难怪方才问他是谁,他只说名字,不曾报出家族门派。看来,果然是小小年纪,就开始受苦了。
似乎从没人肯放下身份接触自己,又似乎是很久没人对他那么友善,还会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少年扬起头,咬咬唇:“您……您不认识我?”
流玉感到有些莫名:“不认识。”
洛寒江眼中燃起的一点点欣喜,又骤然熄灭了。
流玉不知道,甘家三子的事莫说仙门,就是民间都传的沸沸扬扬。别人一旦想要羞辱甘家,就会拿他攻击,张口闭口“你家家主的第三子,是丑婢所生”,或者“甘家家主好风流啊,连丑陋的奴婢都不放过”云云,导致甘家上下好没面子。
仙门中很多人都看实力背景,洛寒江被甘家如此排斥,别人也只会顺脚踩他一下。加之家主嫌他丢人,不准他出门丢人,这也导致他长那么大还没见过一个好心人。
方才见了流玉,以为报上名字他肯定就认出自己了。认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