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范云海已经被人救醒了过来,其他的劳工见到外面的公路上密密麻麻地全是汽车,院子里又到处是大腹便便的领导,心知这次是不一样了,于是七嘴八舌地哭诉了起来。
县电视台的摄像师还扛着摄像机,将院子里这些乱七八糟,宣教部庄部长见状,眉头微微一皱,走到楼书记身边,悄悄地一努嘴。
楼宏卿也被现场救出的人惊呆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说,个个瘦得皮包骨头,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一般,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这些人身上的臭味——不客气地说,在素波市区游荡的乞丐们,都比他们强出太多太多。
其中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劳工,半条腿都溃烂了,呲牙咧嘴地坐在那里,让人看得真是唏嘘不已。
楼书记心情正不好呢,眼见庄部长冲自己使眼色,侧头一看,发现摄像师正不知死活地乱拍着,他脸一沉,张嘴就要呵斥,不过下一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无奈地摇摇头,轻声嘀咕一句,“由他们拍吧……到时候你记得把关。”
素波来的两个记者也是很尽力,刘晓莉拿着纸笔,一边跟那些可怜的劳工了解情况,一边在刷刷地记录着,而天南青年报的冯红霞则是站在林书记身边,一边听着警察们的汇报,一边也在忙着记录。
陈太忠则是站在那里,无所事事地东望望西看看,脓疮已经被他挑开了,下面的事情,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焦县长亲切地慰问了被解救的农民工兄弟几句,随即又指示人给县医院打电话,要他们派最好的医生尽快赶来,同时又组织车辆,要将这些人尽快拉回县里治疗。
“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啊~”他一边叹气摇头,一边走到了陈太忠的身边,眼中噙着亮晶晶的泪花,“陈主任,要不是您这么一提醒,我们还真的想不到,在阳光底下,藏着这么巨大和无耻的罪恶。”
陈太忠看他一眼,嘴角微微扯动一下,算是个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嘲弄的味道很浓:这就是你们永泰县的新农村建设?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不过这里的信号不是很好,断断续续的,然而,他不需要知道这个电话的内容,因为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已经说明问题了——“段卫华”。
“你们忙吧,”他转身走出院子,向公路上走去,大约十分钟后,走上了大路,抬手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段卫华已经得知了这里的消息,毕竟永泰县是归素波管的,他也负有领导责任,所以,段市长做出了两点指示。
第一,就是妥善地安置好被解救出的农民工兄弟,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养好身体,而且县里要拨付给那些人适当的赔偿——谁要对这个有异议,拍屁股走人,这没得商量。
第二,就是他希望陈太忠能跟县里好好地坐下谈一谈,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但是既然发生了,就要有一个正确的解决问题的态度。
这样的丑闻一旦被捅出去,足以撼动他素波市长的位置,甚至不排除连累到伍海滨的可能性——黄家愿意此时出手的话,伍书记下台简直就可以是定局了。
素波不能再乱了,这是段卫华的意思,“本来我应该亲自过去的,但是现在,这个时机不成熟,等你们有了统一的认识之后,我会过去的。”
“您现在确实不合适过来,”陈太忠认可这一点,但是他也不想主动去就永泰县的一干领导,“那您指示一下,让县里的同志跟我商量一下吧……回头可能还要有点事要麻烦您。”
2331拯救农民工兄弟(下)
陈太忠并不知道,段卫华是如何知道这里的消息的,很久之后他才了解到,楼书记和焦县长为了应付他可能的刁难,早早地就联系好了相应的关系,一旦出现大漏子,马上向段市长关说——陈主任未必是段市长的人,但是老市长的面子,丫还能不买吗?
由此可见,陈某人不讲理地一次又一次精神文明检查,真的带给了永泰县委县政府太大的压力,而事实证明,这些人并不是杞人忧天。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儿可以收手了,陈太忠在公路上四下转悠,不多时,就见楼书记一脸沉痛地从厂子方向走了过来,“陈主任,这件事,咱们要给广大人民群众一个说法,要不然,恐怕人心不稳啊……当然,我承认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陈太忠看他一眼,沉默半天才缓缓开口,“除了这些黑砖窑,据我了解,永泰县还存在大量的黑煤窑,估计楼书记也不了解吧?”
“……”楼宏卿沉默不语,好半天才低声发话,“不了解,不代表永远不了解,对这些吸血鬼,永泰县委县政府只有一个字: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不姑息任何的责任人……我非常感谢陈主任能向我们提供这些宝贵的线索。”
“砖窑还好一点,煤窑……那是要死人的,”陈太忠轻喟一声,相较查砖窑,查煤窑要难很多,所以他有必要强调一下此事的重要性。
“省文明办的指示,很重要也很及时,没有让我们在错误的路上滑得更远,”楼宏卿点点头,一脸的肃穆,“我们会坚定不移地执行省里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