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峥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坐在暗处,看着那光亮的地方。
录音室的暖光打在庄又晴的脸上,照得她皮肤有一层莹润的微光, 乌发雪肤, 红唇夺目。她闭着眼,身体轻轻跟着旋律摇晃,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庄又晴很美, 他一直都知道。
从前的那个“庄又晴”, 美则美矣,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劣质塑料的味道,臭不可闻。
现在的她……
连灵魂都是亮的, 散发着万丈光芒。
这种美与她的长相无关, 与她的身材无关,与她的衣着打扮无关。只要她一开口,就注定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视线。
那是一种凌驾于音律和文字之上的美。
只要她想,她就能让任何语言都变得有力量。
他清晰地看见,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她的歌声里,为她歌声中的哀思默默流下了眼泪, 而她身侧的那个男人, 无论怎么努力,都被她狠狠地压制住了力量,只能沦为她的和声烘托。
过往的细节一一在他眼前浮现, 念经、唱歌、双腿的刺痛……
邵峥心中隐隐有了某种猜测。
庄又晴……是不是在语言方面, 有某种特殊的能力?
当他脑中有了这个念头, 他忽然发现,曾经她所有不合理的举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想要和他离婚。
她不是原来的“庄又晴”。
原来的“庄又晴”撞残了他的双腿。
她在利用她语言的力量, 帮他治疗双腿——
当他的双腿完全康复的时候,就是她离开之时。
这样超自然的力量,被越多的人知道,她就会越危险。所以她会选择治愈他,然后割断和他的联系,避免其他人从中找寻到蛛丝马迹。
这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做法。
如果……
没有被他看穿的话。
他从未遇到过任何事物让他有这么强的探知欲,越是发现她的不同,就越是想知道更多。
这是一首写父女亲情的歌……为什么她的歌声中会有一股哀思?
她说他不懂夫妻之间的相处……她所说的真正的相处之道,是她的父母吗?
她提到过的那些人名,古天乐、小李子、柏原崇……又都是谁?
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可他知道,如果他真的问出了口,只会将她吓跑。
面对敏捷的兔子,猎人只能徐徐图之。
幸好,在他这漫长而孤独的人生里,忍耐是一项必修课。
他需要变得更强。
强到,有足够的能力,将她庇护在他的羽翼里。
然后……将她禁锢在他身边,插翅难逃。
……
唱完整首歌后,歌曲的尾奏声中,祁无凌低头看着身边的女人。
海藻般波浪的卷发披散在她的背后,半露出精致的锁骨,侧颜明艳照人。她垂着眼,长睫宛如小扇,遮下了她眼底的一抹哀愁。
很难去形容她现在的样子。
祁无凌在娱乐圈中,见过太多人表露过哀愁,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她这样——
哀伤仿佛牡丹花上的晨露,清浅地浮在娇艳的花瓣之上,待到朝阳一出现,就渺无影踪。
而晨露并未消散,而是深深地浸润在了牡丹的花心里。
那是她不愿意被他人窥见的隐秘之处,却也是她深藏在心中的动力之源。
是因为这首歌吗?
祁无凌回想起了刚才她的表现——
比起第一遍录制时候的克制和内敛,刚才她的表现显然更加开阔浩荡。他被她的表现全程压制,找不到发挥的余地,干脆自愿地成为了她的和声。
同时,这一遍的歌声之后,有着比上一编的录制,更加显而易见的哀思。
仿佛一名已经去世的父亲,漂浮在空中,用灵魂眺望着女儿走远。
庄又晴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吗?
祁无凌想着这个问题,忍不住有几分出神。
而后,他就感到一抹危险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他抬头望过去,一位坐着轮椅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男人的面色带着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以及一种病弱的瘦削,然而却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他身上那一种上位者的睥睨感。
哪怕他的双腿残疾,灵魂却仿佛站立于冰川之上、雪山之巅,只消一眼,就是透骨的寒凉。
两人对视片刻,那名男人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然后,他就看到他身侧的庄又晴见到那个男人之后,揉了揉揉眼睛,推开了门,惊讶道:“邵峥,你怎么来了?”
邵峥。
他知道这个人。
他知道,邵峥是凌霄娱乐的现任老板,以及……庄又晴的现任丈夫。
……
庄又晴录完歌,一眼就看到了邵峥。
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
之前的时候,每天当她要出门,邵峥都会以送她上班的名义,和她一起出发。今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