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深以为然,半大的孩子,却顶了虞府半边天,如今家里事事都离不了她,京里哪家小姐像她这样辛苦的。
莫说老夫人了,就是她瞧了也是心疼得很,恨不得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包揽了,让大小姐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些。
虞老夫人心疼孙女儿:“杨氏关进了静心居,我年岁大了,身体也不中用,端午节家里也要靠她在府里周全,窈窈打小就喜欢热闹,爱玩儿,难得的端午盛会,她一个半大的孩子,竟连府也出不得。”
柳嬷嬷就劝道:“所以啊,您老也该仔细养着身子,您身子好了,带着大小姐,哪儿去不得呢。”
虞老夫人摆摆手,却到底将这话听进去了,又用了一小碗粥。
不一会儿青袖过来禀报,姚氏过来了。
虞老夫人点头,她对这个二媳妇一向很满意,昨儿大房闹腾得这样大,也没往上凑,却在今儿大房事毕上门,也是识情懂趣。
因为惦记着虞善思的事,虞宗正申时(16点)就下了衙门。
一进府,他就听说虞善思不光闹腾了一上午,还打砸了不少东西,连长姐也骂,顿时气也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去了松涛院。
夏桃得了消息,就过来禀报:“四少爷向大老爷告状,说是您害他溺水,还说您心肠恶毒,不给饭吃……大老爷听得勃然大怒,指着四少爷的鼻子,骂四少爷直呼长姐名讳,毫无长幼尊卑,不敬嫡姐,是没得规矩教养,当场就让赵大请了家法,脱了四少爷的衣裳,狠抽了四少爷一顿屁股。”
对此虞幼窈并不意外。
父亲对虞善思寄予厚望,虽然恼恨杨氏,教坏了他的独子,但终其究底,何尝不是对虞善思恨铁不成钢,失望至极?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父亲心里憋足了怒火,在亲眼见到虞善思的不成气之后,彻底爆发出来也很正常。
虞善思这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第二日,五月初五端午节。
府里卯时就忙活起来了,下人们手臂上都系了五彩丝做成的合欢索,忙着插艾于门前,贴钟馗象于门上,用艾草、菖蒲、榕枝,以用红纸配上蒜头、石榴花,编织“艾人”、“蒲剑”,悬于厅堂之上。
忙得热火朝天。
周令怀也终于赶在端午节这日,将要送给虞幼窈的画画好了,虽然颇有些仓促,但再修一遍也能拿得出去。
这时,长安拿了黑檀木盒子进来:“表小姐打发夏桃姑娘过来给您送礼物。”
周令怀唇畔微弯,接过了黑檀木盒打开。
里头摆了一条白、青、黑、红、黄五色丝线编织的“合欢索”,上头还编了五色珠,便是简单的五彩丝,却也叫她做出了花样,瞧着大方精致,这是要系在手臂上,意为“辟兵”,有祈福安宁,以求战争和瘟疫不要发生。
与合欢索一起的,还有一个精致的香囊,玄黑的香囊,用金线绣了金叶红花的蜀葵,香囊的绳带,用的也是五彩丝编织的五彩索。
他低头轻闻,就闻出了里头塞了艾草、菖蒲、香草,朱砂、雄黄、白芷等药材,戴在身上有驱虫袪毒的功效。。
最后一件是菖蒲做成的蒲剑,是要悬挂在腰上的。
这下辟兵、袪毒、避邪都齐全了。
大约花了不少时候准备这些,周令怀轻笑了一声,将东西一一放回到盒子里,低头瞧了铺在书案上的画,已经干透了。
他又检查了一道,没有不妥之后,就装了轴,卷好了画,用一早准备好的条盒装好:“将我替表妹准备的礼物带上,去窕玉院!”
长安看了时辰:“刚到辰时,会不会太早了些。”
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
周令怀颔首:“正好陪表妹一起用早膳。”
长安推着少爷到了院子。
院墙处的蜀葵,经了风雨之后,似乎开得更艳了,周令怀便想到前日,小姑娘蜀葵插头时,眉目间初绽的抹艳致。
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成长,悄然间已经绽露了艳光。
周令怀转动了轮椅过去。
蜀葵株高似葵,他挑了开得最鲜艳的,折了几枝。
一路到了窕玉院,府里到处都插了艾,挂了菖蒲,贴了钟馗象,下人们来来回回地忙活,却是有条不紊,分毫不乱,处处都透了过节的气氛。
周令怀倏然想到,这几日他忙着作画,竟然将之前答应要画给小姑娘的钟馗像,给抛之了脑后。
钟馗像他从前没画过,却也不难。
如果现在返回去画,最多半个时辰就能画好。
周令怀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就见虞幼窈领春晓,从前面廊道的拐弯处出来。
小姑娘穿了水青色的窄袖抹胸襦裙,身段细瘦纤柔,青色的衣裳如碧水一般纯净明亮,手臂上系了一条“合欢索”,腰间挂了绣艾的香囊,腰后还悬了一把小小的蒲剑。
见了表哥,虞幼窈立马拎了裙摆向他奔来,就瞧见了表哥怀里的一捧蜀葵,顿时眼儿一亮:“表哥,蜀葵是送给我的吗?”她一边明知故问,一边迫不及待就捧过了蜀葵:“我院子里的蜀葵今儿也开了,不过没有表哥送得漂亮。”
周令怀弯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