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白珩正泯着茶水,听此手一抖,茶杯落地,他猛地站起来,急问:“有‘枯’的下落了?”
燕熙被茶杯的碎裂声惊得掀开眼皮,望向商白珩时目光沉了沉。
商白珩此时也顾不得敛藏心思:“殿下是怀疑,小王爷用了‘枯’?”
燕熙点头,又转向周慈:“我闻到了宋北溟身上有一种古怪的药香。”
周慈问:“如何古怪?”
燕熙说:“第一怪,只有我能闻到,而且我闻着不觉稀薄,别人却毫无所觉。第二怪,那药味似能缓解我身上荣的燥意。”
周慈与商白珩对视一眼,商白珩蹙起了眉。
周慈想追问,燕熙略有些尴尬地没有给周慈开口的机会,兀自接着说:“周太医,我曾听你说,枯荣互为解药,药性相吸相克。这些年,我喝了许多降火去毒之药,多少也能分辨些药性。我单是闻着那药香,便觉清凉平静,我们寻觅五年,只他身上的药味有此奇效,想来,便是它了吧?”
周慈拧着眉听着,越听脸色越沉。
周慈一向心宽,很少这种凝重的神情。
燕熙发觉不对,瞧着周慈。
商白珩意识到什么,脸色也沉了下来。
周慈说:“早在十年前,枯荣便只剩下一对了。如果小王爷用的是枯,并且还残成这那种程度,那便意味着,五年前遗失的那枚‘枯’确实已经被吃掉了,并且可能半点都没有剩下来。我们抱着的那一丝希望没有了。并且,以我们与小王爷的交情,小王爷恐怕也不会在此事上予我们相助。”
燕熙却笑了:“你们不要这么沮丧,咱们不是早就做好没有解药的打算了么?如今突然有了枯的信息,至少叫我们定了心。这也是好事。而且……”
燕熙想说宋北溟的药香对他的安抚作用,可只要一想到那味道,他便又有某种奇怪的反应,于是立刻抿了嘴。
周慈忙问:“而且什么?”
燕熙转了口风:“而且,‘枯’本就无法再配,小王爷又不能帮我们配出枯来,那他是否相助我们,又有何分别?”
商白珩与周慈沉默地交换了视线,谁也没有放下心来。
-
燕熙回到房中,合上门,靠在门上。
到了外人窥探不到的地方,他这才重重地喘了口气,抬手解自己的外袍。
热。
太热了。
方才那一念生,他的里衣便汗湿了,猝然烧起的心火连刚喝的清心汤都压不住。
更可怕的是,今夜喝清心汤都不太管用了。
宋北溟的药味解他的渴,又勾着他的贪念,离得远了久了,反而鼓动起“荣”的炽热。
人和动物都是贪婪的。
“枯荣相克相吸……”燕熙沉吟着,猛地一惊,想到一个词——饮鸩止渴。
一时的解药,长久的毒.品。
理智告诉燕熙:远离宋北溟,及时戒断。
可心中却有一只恶魔在引诱他说:好想把把宋北溟栓在身边当人形解药啊。
-
这夜里燕熙睡的不踏实,梦境一个接一个。
一时置身清凉幽谷,一时坠落热汤火海,他无力地躺在天幕下,被一只雪狼叨住了脖颈。
腥红的血粘稠地流在白雪地上,他无力地抵着那野狼,想要它松口。
可雪狼眸光狠戾,犬子一阖用力咬了下去。
好疼!
可又……有奇怪的痒。
而且不热了,好爽快。
燕熙想要甩开那锋牙利齿,却又有些不舍,可那畜生死盯着他,加了劲。
脖子好烫!
豆大的汗簌簌滑下,顺着他侧脸滑进脖颈,涸湿了衣领和棉褥,身上也全湿透了。
燕熙手心都是汗。
侧颈烧着,似有人往那个位置吹气,又似下一刻就要被狼牙咬断。
燕熙无助地仰着脖颈,抓紧了床单,绞.紧了腿,无意识地挣扎了下,踢翻了床尾春凳。
-
商白珩今日睡得晚。
近几年收集的医书他已经翻了好几遍,仍是没有任何有关“枯荣”的线索。
他正愁眉不展,转而去翻《踏雪军传》,忽听隔壁一声重物落地之声。
“哐铛!”
商白珩想都没想,便冲出了房间。
商白珩敲了门,见里头没有回音,他喊道:“微雨,你还好吗?”
燕熙仿佛濒死的鱼,终于听到人世间的声音。
他汗涔涔地醒来,恍惚地望着床顶,一时恍惚地以为自己又死一次回到现代了。
五年了,他没有一刻不想回家,恍如隔世间,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微雨?殿下?你可还好?”
燕熙听明白了是商白珩的声音,才惊觉自己还在书里。
他在一身燥热中滑下泪来,心里是冰凉的。
五年了,故乡已渐模糊,高考的考场成了海市蜃楼,那个目标仍是遥不可及。
这日忍了一天的委屈达到了顶峰,瞬间涌得他心口发涩,他轻声唤:“老师……”
-
小院只住着他们师生二人,是以平时也不注意上锁。
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