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不消说,魏公公在外头还有人手潜着。
一想也是,狡兔三窟,魏公公这么个怕死的人,能这么老实呆在一处,不在附近伏后手?
若不然,真叫人堵得结实了,他老人家想跳粪坑,也得看人无锡县答不答应呢。
那茅房,这会很挤了。
小户型,通风不好,空间也不敞亮。
潜在外头的是直属亲兵营的讯兵,都是原先的辽东马匪,汉人、朝鲜人、女真人、蒙古人都有,这帮子马匪叫他们干正规军打仗可能不行,但要叫他们单独行动,传个命令什么的,却个个是好手。
无它,艺高人胆大。
同留守京城办事处的讯兵一样,亲兵营的讯兵也是两人一组,平时都是便装,吃住也是单独,看上去和百姓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的装备除了马,弩箭,就是信号弹。
明朝的正规军叫那信号弹为发烟剂,魏公公肯定看不上这么土包子的名称,所以于部下说这就是联络用的信号弹。
离京前,他可是特意从锦衣卫南镇还有宋青阳处买了一批发烟剂,尔后叫那兵仗局搭卖的火器匠人根据烟花的原理改制了下,使得发烟剂成为名符其实的信号弹。
信号弹腾空之后,分有三色。
分别是红、黄、蓝。
根据信号灯原理,魏公公给定的规矩是蓝弹升天,乃告知有危险,但不急迫,然诸部须马上准备并警戒,随时出发。
黄弹上天,则意危险加深,敌人已经不远,各部见号即向发讯处聚集。
红弹上天,则是十万火急。
这三弹是魏公公编定手册下发的明示联络讯号,普通军士就是不识字,也得叫他们知道天空升起的讯号颜色是什么意思。
但另有一信号,则是标总以上军官才能知的。
魏公公管那叫冲天火龙炮。
别看名称起的响亮,实则就是民间所用的花炮,四十响,炸了之后升上天各色都有。
冲天火龙炮要是升了天,没别的意思,就一个——咱家危矣,马上就要咯屁了,你们快来救咱家!…要是实在救不得,尔等就自寻个活路逃命去吧。
这也是取生的伟大,死的灿烂之意。
于漫天烟火中,魏公公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还有什么不能瞑目的呢。
当然,不到最后时刻,魏公公是断然不发冲天火龙炮的。
他老人家还想做个千年王八呢。
其实,即便经过改装,但这信号弹效果也有限,尤其是白天用的话,目视范围最多不过三里地,还须视力极好才能分辨颜色。但用于夜间,却是效果显著,较之白天至少范围扩大一倍。
鲜艳而瞩目,外加剌耳,除了瞎子和聋子,任谁也能瞧得见。
当然,魏公公是个保守的人,他不敢将讯号只寄于军士目力,故而又想出这拉力传讯法。
三里设一组,组组相传,跟那前世奥运火炬般一步一个脚印,如此,必能确保部下们能及时收令。
第一发蓝弹是魏公公亲手打的,“嗖”的一声,钻天龙火箭般腾空而起,然后在半空中炸响。
不到三个呼吸间,远处相继又腾空两弹,如夜空中最闪亮的星。
别说,县前街的人群真叫这“火花”给唬住了,所有人都抬头望天,一个个都是不明就里。
魏公公就是希望他们不明就里,当里,如果这些个百姓能够不明觉厉就更好了。
这蓝弹,既是唬人,又不是唬人。
内中真实意味是警告。
魏公公从梯子上接过小田递来的一枚小红旗,然后用力插在墙上砖缝隙中。
这是第一次警告,也是第一次机会。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魏公公都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公公。
………
与此同时,无锡城外十数里一条不知名河湾处的浅滩树林中,两名一直盯着远处县城看的讯兵神情一动,然后同样的蓝色讯号弹从他们手中打出。
“百户,蓝色信号!”
“准备!”
伴随着马队营总、魏公公亲封百户郑铎的一声令下,三百余歇身林中的马队将士从地上一跃而起,快速奔向林边的座骑。负责管马、养马的原太仆寺肃宁马厂的马工们,则齐致退到一边。
郑铎拍拍屁股,叼着一根草叶缓步来到道中,却没有下令全营上马奔赴县城,而是在等待什么。
“百户?”
因管马有功而被魏公公特意委为马队代标总的赵明疑惑的看着。
“不急!”
郑铎神态平静,魏公公那只打出蓝弹,说明事情还没到严重程度。
运河离马队所在隔的也不远,曹文耀、伍福铭、郭大风三个营官都已经来到了岸上。而原先就驻扎在河边的亲卫营众标总也都恭身在那了。
“好端端的,打什么信号咧?”
七舅姥爷睡得可迷糊着呢,大半夜的外甥孙搞什么鬼,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曹文耀和伍福铭看了眼这位魏公公的长辈,苦笑摇头:这位可真不是吃军伍饭的。
“城中看样子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