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大张旗鼓地在全省裁减幕府的岁贡及州县的冗费,把余出来的数万银子,拿来建哨所修堡垒,屯粮买马。
自己则布衣蔬食清廉如水,家中事事节省,省出来的俸禄大多拿出修路赈灾。故而晋中士民齐声赞颂说:“巡抚只饮山西水呀!”
不过,魏养蒙却对皇帝大派矿监税使事一直深虑。
“内监不得干预朝事,犯者斩!”
这是太祖皇帝在宫门三尺高碑上镌刻的碑文,是祖训。当今皇帝急于敛财,居然连祖宗的箴言都不顾了。
魏养蒙很是愤慨。
在他看来,那些趋走使役的阉割之人,懂得什么叫礼仪廉耻,什么叫君为船、民为水,民可载舟也可覆舟的道理,像这样听凭他们祸害下去,岂不要天下大乱,逼民造反?
愈想愈觉得后果严重,便上疏给皇帝,指陈时政缺失,说税使马堂、高淮等系无赖奸人,都是些吮膏血以自肥的人,皇上不轻易赐官,为何赋予他们生杀予夺大权?
在疏中,魏养蒙还请求皇帝召还赵南星、邹元标等东林贤人,可皇帝一律置若罔闻。
半年前,魏养蒙独坐书桌前,回想起近年来税使孙朝、矿监张忠等在晋恶阉的案例,不由得怒气满胸。
先是太平县典史武三杰,因矿监张忠途经本县时,失于迎接又照顾欠周,竟被张忠活活杖死;
继之有建雄县丞李逢春,因税使孙朝前来索钱未能如数交上,竟遭孙朝爪牙凌辱以至于毙命;
最可恨得是,孙朝为了讨皇帝的欢心,居然狮子大开口,勒求三晋大地,上缴税银数十万,为此孙变本加厉,在全省多次增税,税名五花八门,令百姓叫苦不迭。
魏养蒙心知上疏告状,皇帝会置之不理,索性领着本省官员,公开抵制起税差的横征暴敛,此举让孙朝十分恼火,他上疏告了魏养蒙的状。
魏养蒙知道后上疏反击,历数孙朝的种种罪行,并表述了自己的一片报国忠心,他在疏中写道自己为皇帝保安宗社之心,超过为自家;维系天下之心,超过为自身。
写完,自己读之都泪流满面。
然而,万历读了魏的奏疏,无动于衷,大臣们纷纷感到不平,为什么孙朝的劾疏可以下发部院讨论,而魏养蒙的辨疏却被皇上留中不发?
先是吏部右侍郎冯琦,站出来为魏养蒙辩诬,接着吏部尚书李戴、都御史温纯也都极称养蒙之贤,他们一致提出应把魏养蒙的奏疏下发,供大臣们从公评议。
万历不同意。
此时山西士绅闻讯后,组织百姓一批又一批赶到京城,为魏养蒙诉冤。
万历担心事情闹大,只好对孙、魏双方都不再追究。
如今距此事已过半年,这半年山西一片平静,魏养蒙也不曾再上过弹劾矿监税使的奏疏,使得万历认为他已老实。
可,这才老实半年,突然又上书了,直觉告诉万历,魏养蒙这疏中肯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看完之后,万历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的真是好听,让朕学唐太宗李世民,这李世民有什么好学的?…胁父杀兄,哪里是好君主?…那魏征,大节有亏,又有何提倡的。”
张诚听皇爷竟然这么评说有名的明君唐太宗和大大的直臣魏征,一时吓的不敢说话。
“朕就是不听他的,不但顾宪成不用,赵南星他们更是不用,朕倒要看看不学李世民,朕这江山是不是就要易主了!”
万历越说越气,对魏养蒙,他其实是有意见,但知这人能干,所以容他。但对于魏养蒙的要求,他却是万万不答应的。
“如今用人,哪一个不是朕主张,顾宪成当年就肆言,说不是朕独断,好生狂妄!朕罢了他,逐他出朝廷,可不曾有错。”说到这里,问张诚,“你说,那顾宪成错在哪?”
张诚不太敢说话,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道:“皇爷,顾宪成执书生之见,做言官的传话筒,哪里知道皇上与政府的苦心。”
万历听了这话,“哼”了一声,怒道:“他可不是什么言官的传话筒。要朕说,言官是他的传话筒才是….如顾宪成之类,结党营私,所图为何?…他们是想替朕做这江山,这社稷的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