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独独不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他一时间都想不出是从哪里开始错的,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去弥补。
他甚至都不知道,弥补有用吗?
“……是。”
盛则宁从他艰难的声音里听出了犹豫,心里不禁又忐忑了一回。
他今日对盛家格外照拂的态度让她揣测出一点苗头,他竟然还未真的放弃要将她弄进宫吗?
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盛家已经物尽其用,他为什么反而不想放过她。
是因为她‘撕毁’的约定?
可盛则宁从来不觉得是自己欺骗他了。
这明明是两厢情愿,各取所需的一场交易。
更何况,最初还是她可怜巴巴地付出了一番真心,被他狠心地弃之不顾。
她才是那个彻头彻底的伤心人。
“最后一个问题,如今这般厚待盛家,可是还想要盛家做什么?”
封砚缓缓闭了一下眼,终于饮了一口酒。
他所做,不过爱屋及乌。
可盛则宁一句句,担心的皆是他会对付盛家。
他不曾卑劣过,若是他真是一个卑劣之人,又怎么会无法如愿以偿。
盛则宁握紧自己的酒瓶,靠着漆红盘龙的大柱上,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不想对付盛家,也不想利用盛家,他想要什么?
一个奇怪的念头呼之欲出,把盛则宁吓了一跳,连忙按了回去。
“到我了。”封砚抬手揉了揉眉心,本就有些泛红的肌肤被他蹂.躏得更红了,灼人目,也惊人心。
盛则宁听他出声,立马正经危坐,仔细听他的问题。
“……可是因我想离开上京城?”
盛则宁没想到他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之前与谢朝宗说话时,背后那个踩断树枝的人居然会是一向端方有礼的他。
迎着封砚的目光,盛则宁毫不犹豫喝下一口酒,用袖背擦了擦沾到唇角的酒液。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因何会让封砚好奇,故而认真解释了一番。
“臣女自幼就向往祖父在外游历,可惜幼时不得机会,长大后更是陷入了种种烦心事中,无法抽身,现在朝局安稳、四海升平,不失为一个良机,所以臣女想出门看看。”
虽然因为不想嫁入皇家,‘撕毁’曾经的口头之约而产生的避祸念头也包含其中。
可对于盛则宁而言,比起游历一事,避开封砚反倒变成了很小很小的一个附带。
封砚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回答,不过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却不能让他心里更舒坦一点。
与其毫无干系,倒不如密切相关。
“那喜欢我送你的宫灯吗?”
盛则宁撇了下嘴。
早已经对后位没有想法的盛则宁是一点也不喜欢出这样的风头,这种明目张胆的‘偏心‘带给她的只有解释不完的麻烦。
所以她果断又喝了一大口酒。
这酒香味醇厚,入口不辣喉,反而像是含着薄荷一样清凉,她喝了两口也不见难受,反而那眸光越发澄澈明亮。
毫无畏惧、毫无掩藏,还一脸的真诚。
封砚唇瓣蠕动了几下,张口欲说,却又马上抿唇不语,只有那酒熏得秾丽的眉目漾出一抹破裂的痕迹,他仿佛不胜酒力地撑了撑头,又像是头痛欲裂地深蹙起了眉心。
晚风吹不走酒后的燥热,也吹不走满心的哀思。
无情的满月在树梢后探出寒凉的白芒,照得人脸上哪怕再微弱的变化,都昭昭在目。
封砚手掌又撑在腿侧,身子覆了过来,像是一颗趋阳而歪长的树,舒展着树干、枝叶,只为了尽可能地多接近它的太阳。
他微斜着的头,幽深的眸子里半是天边的月亮,半是眼前的她,他轻轻问出最后的问题。
“还——能回到从前,喜欢我吗?”
最后一口呼吸滞留在了咽喉鼻腔,忽然就咽不下去,好像一团湿了的棉花鲠在喉管里。
盛则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那张脸,蜷起了手指,身子在他逼过来的时候,又往后贴紧了柱子,背脊骨都僵硬住了。
一种难堪首先浮了出来。
给干涸的植物以滔滔江水,给饿死的牛羊满山蔓草,给失去光芒的人看飞虹横空,给不爱了的人说从前。
她不是一把谷子就能叫回来的鸟,打定主意要离开就不会轻易回头。
盛则宁捏着酒瓶,当着封砚的面,将剩余的酒尽数喝光。
她将腕口一扭,倒置瓶口,给他看一滴不剩的酒瓶。
“我不会回头,您也别回头了,从前种种于我而言不忍回顾,只余难堪。”
封砚身子一动不动,像是被按下了静止,只有那双眼睛越来越红,他用力闭上眼,顿了片刻,忽然一口气就把手里的酒饮尽,不知道是因为喝得急,还是引起了未痊愈的风寒,还没放稳酒瓶就狂咳了起来。
他躬起背,就像是被丢进沸水里煮得通红的虾公,痛苦得蜷缩起来。
盛则宁心里一慌,扔下酒瓶去拍封砚的背,边帮他顺着气息,一边气他不顾及身体胡来。
他现在的身体关乎国家社稷的安危,怎能当做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