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内官?”谢朝宗顿住脚,侧头看着一名小太监朝他们跑来,“有什么事?”
小太监撑着膝盖回话,气喘吁吁道:“香、香远堂里正在举办采吉,各位郎君切莫错过啊。”
“谢家还有我兄长在,至于巴巴来寻我吗?”谢朝宗眯了眯眼。
黄内官抬袖子擦汗,支支吾吾:“这、这毕竟是官家的意思,所有郎君都可以采吉,讨个好兆头。”
谢朝宗瞟了眼盛则宁,对内官口里的采吉一事提不起劲,他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了,还整这些求神问佛的事毫无意思。
“没兴趣。”
黄内官心急,不肯罢休地劝说谢朝宗,好像就一定要劝走他。
“谢二郎君,令尊与令兄可都正在找您,您、这不回去,小的也无法交差啊!”
谢朝宗终于拧起了眉毛,哼了句‘真麻烦’。
他不放心盛则宁,眼睛刚转回来,盛则宁对他挥手,一副欢喜相送的模样。
“你与薛世子去吧,我正好在这里透透气。”她弯着唇,笑得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
其实就是不愿和他们再同路回去。
谢朝宗见她那副得了天大好处的样子,心里暗骂一声‘没良心的’,又交代道:“那好,你别乱跑,小心给人欺负了,等我那边完事,再来寻你。”
目送三人离开,盛则宁扭头就走。
谁要等他啊。
*
十五的月亮皎洁,挂在天上和一块会发光的铜镜一样。
封砚从香云堂出来后就再没有回去。
也许都看出他有些不胜酒力,谁也不好追究他的去处。
毕竟他是皇帝,总该有一点点自由可以任性吧?
坐在台阶上,他抬头望着广袤的夜空,和远处连绵的宫苑。
琉璃瓦映着月光,犹如覆上了一层白霜。
从前他觉得皇宫很小,小到只有禁苑与明仁殿那么大,举头只有四方的天,可实际上皇宫很大,大到他走也走不完,大到他觉得异常的寂寥。
他屏退左右,一个人坐在这里。
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等什么人。
这阖家团圆的节日,无人念他团圆。
身边两瓶酒已经空了,他拿起了第三瓶,拔出的香木塞子就顺着阶梯一路滚了下去,直到碰到一只缀着粉珍珠的绣鞋,才停了下来。
他听见有道熟悉的嗓音,被夜风吹到了他的耳边。
“……官家?”
封砚睫毛颤了一下,缓缓抬起,视线从手上的酒瓶挪开,看向玉阶下那道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则宁。”
酒气从唇瓣里随着那两个字一道飘了出来,他感到心口闷疼。
就好像夏夜里等一场暴雨,每一口呼吸都沉甸甸的、湿.潮潮,让人胸口窒闷难忍。
暴雨不来,难受。
暴雨来,也难受。
身穿着繁复精美大袖银红上襦,腰间一条天水色丝绦勾着纤腰婀娜,小娘子立在台阶下,两袖兜着夜风,裙摆就像是被风吹开的荷叶,摇曳生姿。
就好像是那月宫里飞下的仙子,美得不似真实存在。
封砚想起自己为何在此处喝酒了。
因为他听见了谢朝宗的话。
则宁不但要和他一刀两断,再无干系,甚至,她还想要离开上京城。
是啊,她既然都打算要走了,怎么可能再出现在他面前。
莫不是一个梦吧。
封砚摇摇晃晃站起身,伸出一脚,险些踏了个空,身子晃了两下才险险走下了一步台阶。
那台阶下的小娘子仿佛被他的危险动作吓得脸色发了白,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提起裙摆,迎着他往上走。
步摇上的金光在她脸颊边晃动,她秀美的眉头轻蹙起,明澈的杏眼里满盛着担忧。
这一眼,越发让封砚觉得不真实。
只有梦里,才会这样美好吧?
“您怎么一个人在此,德保呢?黄内官呢?”
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都看起来格外红润,让他一下就移不开了视线。
甚至她还踮脚,凑近他嗅了嗅,像是一只对人不设防的小动物,天真无邪。
“您喝酒了吗?”
“则宁……”封砚把自己的头靠了过去。
“……欸!官家,您别倒下来,我、我撑不住啊。”
他没有倒下去,只是把重量任性地压在了她单薄圆润的肩头,两臂环起她。
空落落的心里忽然就充实了起来。
何为团圆?
这般才是团圆。
便是她在身边,在怀中,在心里。
“官家您是不是喝醉了,您一身的酒气熏得我快不行了。”那声音又惊又慌,还有些抗拒。
但是他统统忽略掉了,两手环得更紧了。
“我没有醉……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在做一个美梦。
“还说没醉?德保公公!德保公公你在吗?在的话快点出来!——啊……唔唔!”
这么大声作甚,万一惊醒了他的美梦,谁来赔他?
封砚用力堵住了她的唇。
辛辣的酒味变得香甜,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