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
西边的天空划上了几道昏黄和青灰,像是最为苍凉的水墨画,悲壮中透着几分说不清的禅意。
林微和孙城固跟大家道别之后,才骑上自行车慢悠悠地往学校去。
林微嘴角带笑,稍稍落后孙城固半个车头,和他并立而行。
孙城固看见,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儿那么高兴?”
“家里来信了。”
林微透亮的眸子里全是星星点点的幸福,见孙城固问,便略有些矜持地点头说道。那种快乐遮都遮不住。
她家里的信是周三下午寄到的。通知她过去领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唐慎的信,结果却是家人的人。
刚走出收发室,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让人意外的是,信封里竟然用一张白纸隔开了两封信。
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想了想,便先打开了最薄的那封。
最薄的一封是林果写的。
打开的时候里面掉出来了三块钱。
她捏着那三张纸币,有些不可思议。当时还有小金库的时候,她给了妹妹五块钱,时隔这么久,她竟然还回寄了三块?
妹妹林果是个十分喜欢吃食的人,尤其是甜的和辣的。以她对她的了解,这钱多半已经被她花掉了。
谁知道,竟然还有三块寄过来!
一时间,林微来了好奇心,一目十行地看起林果的信来。
妹妹林果讲了她的学习,讲了家里的每一个人,还讲了家里的秋收,甚至连家里养的鸡和鸭都说了一遍。
林微边看边笑,信的倒数第二段,林果还特意描黑了一遍,说是想要几本书,还想要一些奶糖。而这钱,就是她买东西的总额。
当时林微笑着笑着,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信的末尾,林果清清楚楚地写到,希望姐姐不要节省,好好吃饭,好好长个子,她会做好多好多活儿……
林微一边哭,一边笑,将妹妹林果的嘱咐深深记在心里。
平复心情之后,林微才打开第二封。第二封信是父亲的字迹,口吻却是母亲程曼的。从他们走后,赵翠的遭遇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了收到她的钱为止。
赵翠毕竟是准大学生,才在派出所呆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有学校里的人出面,将她保了出去,而且在镇上当了小学老师。
如此过了两个月,赵翠就和孙大国的儿子孙黄满搭上了线,两家下了礼,就等着腊月结婚。那个寡妇很不幸,前几天据说受了刺激,一个激动摔了一跤,孩子没保住,流掉了。
木匠老头退还了孙大国所有东西,和孙黄满彻底解除了师徒关系。只是孙家心有不忿,时不时搞点糟心的事儿出来。
最典型的就是在院子里弹棉花,还是乱弹的那种,弄的院子周边都是棉花絮,木匠老头的老伴儿因此很是发病了一回。
当时要不是舅舅程亮在木匠老头家附近不远处的地方理发,这事儿会怎么样就难办了。
因为这,舅舅程亮直接堵到了孙大国面前,很是说了一通。
自那以后,孙家再没弄出什么幺蛾子。
奇怪的是,从那以后舅舅程亮便三五不时地被召唤去木匠老头家。问他做什么,还神神秘秘地不说。
父亲林志远的身体已经大好,只是不愿意再闲下去,就拿家里的高粱穗子来扎扫帚。甭说,扎的还挺是那么回事儿,于是村子里还有人出钱买。
受此启发,父亲林志远就每隔三个集就去镇上卖这个玩意,顺带一些家里采摘来的干木耳和干笋丝。
因为价钱不高,且人人都需要,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去做什么举报的事情,算是小赚了一笔。
家里占大头的钱已经还了个差不多,拿的是参钱,把大头的全给还掉了,还剩零星的一点,也被卖扫帚的钱给补了个差不多。
这次她寄回去的钱,刚好算是把最后一点全部清掉。
林微看着,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父母不愿欠别人的心情她理解,可是作为子女,对家里的财政不说一清二楚,也摸到了七八分。
钱全部还完这一点,让林微有些莫名的压迫感,他们这样说,她不难判断出一点,那就是家里真的没有什么钱了,估计连日常开销也成问题。
算了算了,实在不行,她就再做出来两套衣服,到时候走一趟首都饭店,把这衣服出手,赚点钱给爸妈寄回去。
十块钱,对于农村来说,支撑一个月绝对绰绰有余。所以,她也不求多,只要寄回去十五块钱或者十块钱就成,先给家里应应急。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特意提到了大伯林志正。
林微起初有些奇怪,随即想到离开村子去首都的前一段时间,她跟他说的话。
不免有些激动。
难不成,竟然成真了?
接着去看信,却见里面隐晦说了句大伯林志正可能年后在镇子上任职的事情。
历史的大方向还在继续前进,像她想的,如果家人发生了好的变化,管它历史前进不前进呢,她又何必惶恐不安。
就连大伯母,也喊林志正向她问好。要不是父母死活推拒着,大伯母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