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衡动作却很小心,几乎堪称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道∶"孤带你回府。
"嗯。"
江蕴懒懒应了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主持和沙弥仍恭立在外,他们抬眼,看年轻的太子抱着怀中小郎君,一步步拾阶而下,穿过十一层高塔,往塔外走去。
十方和嵇安已在马车前等候。
隋衡吩咐了亲兵两句,让他先去宫里向隋帝和颜皇后报平安,便直接抱着江蕴进了马车。
嵇安心细,已经提早在车里放了炭盆、手炉等取暖之物,还多备了一床被褥。
隋衡身上湿,又穿着重甲,正打算把江蕴放到榻上躺着休息,不料江蕴仍小猫一样,十分黏人的抱着他腰,道∶"就要这样。"
小情人乌发明眸,肌肤雪白,腰肢纤瘦,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漂亮,还胸怀大智谋,大智慧,令他一次又一次刮目相看。隋衡本就不舍得把人放下,闻言,更是意外又惊喜,忍不住问∶"想孤想成这样么?"
江蕴点头,"嗯"了声。
隋衡美滋滋的,心再度软成一团棉花。
但他终究害怕自己身上的重甲太寒太冷,便把江蕴塞到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和一段雪颈,枕在自己服上。
"暖和些了么?"
他问。
下方没了声息。
隋衡一看,才发现江蕴已经睡着了。
睡颜安静明秀。
他知他应当是真累着了,低头,轻轻在那雪白额心吻了下,便不再出言搅扰他,只撑起下巴,静静欣赏着美人睡颜。
江蕴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后。
窗外雨未停,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室内因烧着地龙,却薰暖如春。
大约是心绪终于放松下来的缘故,这一觉,江蕴睡得格外沉格外香甜。
睁眼,懒洋洋地伸了下懒腰,手腕便被人捏住。
江蕴侧眸,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隋衡已除了甲胄,穿着件常穿的玄色锦袍,撑头躺在外侧,眼睛灼亮,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江蕴由他握着腕,伸出鼻子,凑近了些,往他身上闻了闻。
隋衡挑眉∶"放心,孤早洗过了,你还真以为,孤是那般不讲究的人。"
江蕴便放心往他怀里拱了拱。
又睡了一小会儿,方睁开眼,羽睫轻扬,望着他下巴问∶"殿下不用去处理后续事么?"
隋衡说不用。
"这回,孤会让整个颜氏为他们的狂妄与野心陪葬。
他语调冷而沉,显然已成竹在胸。
江蕴不怀疑他的能力。
隋衡明里暗里与颜氏对抗这么多年,你来我往,谁也没有将谁压死,不过是缺乏一个契机,能将颜氏连根拔起的契机。
骊山之变,隋衡顺利走出骊山,踏进隋都城门的那一刻,颜氏就已经输了。
无论隋衡这个锋芒毕露的太子,还是一直韬光养晦的隋帝,都不会再给颜氏反扑的机会。他们都明白,隋都朝堂需要一次彻底的清洗变革。
江蕴在心里轻叹口气,又有一种帮野狼装上翅膀的罪恶感。
"那殿下自己的野心呢?"
江蕴忽然开口,问道。
颜氏一倒,以后隋都朝堂,隋衡这个太子,就要成为真正一言九鼎的存在,他给自己预设的宏图霸业,都将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施展。
隋衡眼睛一眯∶"你是指那老东西让你布的那一局?"
他哂笑了声。
"孤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是要借由你的手告诫孤,天下乃苍生之天下,而不是孤一人之天下,为君者,任何时候,都要以苍生为重,只有保住苍生黎庶,才能保住天下。他是怕孤成为一个杀伐无度的暴君。"
"这些道理,孤自然明白,何须他来教。"
"孤只是不满,他竟用你来作为挟制孤的筹码。"
隋衡比任何人都明白即墨清雨的深意。
玲珑棋局无论多难解,区区一个棋局,怎么可能抵得住君王的杀戮与野心。
然而玲珑棋局,布局者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棋盘上摆的不仅是冷冰冰的黑白棋子,更是他心上人的心尖血。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忍心用暴力蛮力破坏那个棋局。
他必须要耐下性子,去认真斟酌推敲每一步棋,寻求真正的破局之法,正如作为君王,摒弃一切捷径,去推敲琢磨"天下"与"苍生"的关系一般。
能真正束缚住他的刀鞘,并非玲珑棋局,而是布局之人。
这个道理,他明白么?
隋衡垂目,望着仍小懒猫一样黏在他怀里的小情人。
江蕴忽道∶"不止如此。"
"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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