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行人终抵达。
几乎同时,纷沓脚步至,是一行巡逻兵士,“来着何人?此乃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安西军帝国荣耀,从来治军严明,并未有因来者衣着精致考究而胆怯不敢言。
宁淮等人赶忙下马。
宁淮最先迎向那兵士,“军爷,我是四皇子座前谋士宁淮,有事儿求见顾将军。” 泷若,军功为尊,是以普通士兵都比旁的行业底层要矜贵,遇见者,无不唤他们一声军爷。
领头的士兵闻言,仍是不卑不亢,“那请先生在此处稍等,我叫人去请示将军。”
宁淮微微躬身,行合手礼:“劳烦军爷。”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派去请示的兵士携顾世承的答复折返,
“将军道军营重地,不便多人进出,请宁先生一人前往。”
宁淮没有不从的。
领头的士兵递了他一条黑色布条,用以遮眼,“军中规矩,望先生海涵。”
宁淮笑:“安西军治军严明,不仅是我泷若之福也是我等百姓之福,宁某怎会在意?”
说罢,利索地将布条束于脑后,视线顿时一片黑。
妥帖后,领头的士兵带着他于军营兜转,竟又绕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抵达中军大帐。
领头士兵:“先生到了,可摘下布条了。”
宁淮:“多谢军爷。”
随着布条落下,宁淮的视线重归清明。他也终于见到了西地战神顾世承,这是他第一次见他,出乎意料,并不是壮硕伟丽那一类。他的身段颀长,面容深邃冷肃,有着竹一般的清隽气度。
此刻他并未着铠甲,只着了身简朴的黑衣,面前摊放了一卷诗集。还有一杯热茶,许是才泡的,热烟还是浓馥。
宁淮也是爱茶之人,对各地名茶皆有不浅的了解。当下茶香扑鼻,他便知晓顾世承面前这杯是西地雪淬。闻名可知,这是冬茶,经霜雪淬过。
然这茶,不是传统的茶叶炒制而成的。它其实是花茶,一种开在冬日里的花,名唤白樱。取其花瓣晒干,可做茶,前调清淡,回甘却是长久。但这花,一直生长悬崖峭壁之上,取得困难,坊间难寻的存在。
宁淮的思绪细微浮动,面上,动静未止。
他在顾世承开口之前,躬身行礼,“将军,是宁某唐突了。”
顾世承:“宁先生严重了,请坐。”
宁淮:“多谢将军。”
简单寒暄完,宁淮寻了个位置坐定。
须臾后,有兵士为他上了茶,同顾世承一样的雪淬。
宁淮瞥了眼茶汤,对着顾世承笑道,“这雪淬宁某心悦已久,然一直未有机会品尝到,今儿托将军的福,总算能尝它一次了。”
顾世承见他瞧了眼便说出了这茶的名儿,眼底有讶异一闪而过,随后牵唇一笑,“不愧是四皇子座前第一人,学识渊博,见多识广。”
宁淮:“不及将军。”
顾世承没再扯这些虚的,“既是惦记了许久,就快些尝尝。”
宁淮合手做了礼,执杯送到了自己唇边,太过烫了些,他轻轻吹了吹,才啜了两口。
细品,回味,直叹好茶。
顾世承回以一笑,茶盏一贴到桌面,他便直白问道,“宁先生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宁淮顿了顿,“今儿过来,是想同顾将军说顾家三郎的事儿。”
顾世承目光忽而发冷,“先生请细说。”
宁淮将野芙蓉中发生的事儿全部说与顾世承听。但四皇子派人狙杀顾绍卿险些要了他的命这事儿却只字未提。
末了,他才讲明四皇子的意思,“殿下的意思,顾家有功于泷若,这一事,他可以不予追究。”
“这会儿三郎虽被带到了州府,但主要是想给他个......”
“教训” 二字未能够出口,被顾世承截断,“先生稍等。”
追根溯源,顾世承不信顾绍卿会无缘无故的杀人。这些年,少年一直跟着剑圣游走于泷若各处甚至周边诸国,鲜少归家。但同他有关的重要消息,他这个伯父无一遗漏。
这孩子虽然冷戾难驯,行事没个章法近偏执,但绝不是什么暴戾之辈。用剑圣的一句话概括,那就是,“生而有度,藏于乖张”。
他有他的度,无论明面上,他如何演绎自己。
宁淮闻言怔了稍许,很明显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但也不便说什么,迟疑数息,试探问道,
“将军可是不信宁某所言?宁某......”
顾世承大手一抬,手掌舒展,手心朝向宁淮,他的言语再次被阻断。
“有一道理,先生才高八斗,应当比顾某还要懂。”
“请将军明言。”
“凡事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到此为止,顾世承整个人都是温和的,他并未否定宁淮,偏帮自家孩子,
“先生有所不知,一旦三郎出了重大状况,稍晚些,顾某都会得到消息,多远都是。今次种种若是发生在野芙蓉......”
顾世承望向台面上的纯铜沙漏,“先生喝完这盏茶,估计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