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熙并未料到这叔侄俩会到她这儿,互相见礼后笑问:“二位怎的来了。”唤来竹苓上茶。
想请他们进屋坐,才想到屋内还没收拾起来,尘土一片,倒不如院子里舒适。索性让人在院中支了张桌子,旁边放置六个锦杌,于湖边柳树下品茶吃点心。
崔宁钧洒然一笑,谢过落座。
他的侄女儿,崔家的大小姐崔玉霏和镜熙已经颇为熟悉。
二人虽不在一个院子里住,却同在后宅,且都和世子夫人沾亲带故。自打知道世子夫人怀孕后,道贺时彼此见过。自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来二去自然互相认识。
崔玉霏是个闲不住的,屋里屋外地蹿着去看。
崔宁钧生怕自家侄女儿给人添乱,特意跟过来盯着的。见状歉然道:“霏姐儿这脾气也不知随了谁。我家里人惯常温和,唯独她,心急火燎的总也闲不住。”
镜熙笑笑,“表小姐这性子挺好。我这儿还没收拾好,她若不嫌乱糟糟的,多看看无妨。”
这时梁氏慢吞吞地行了进来,步履间透着犹豫。
她穿了乌檀色五福捧寿缂丝袄,配藏蓝百叶襕边综裙。这样的打扮与她身份是相合的,却和犹显稚嫩的脸庞十分格格不入。
镜熙起身相迎。
梁氏在她行礼前就一把拉住了,轻轻摇头,“你不必和我客气。”声音细细的,很是轻柔,“我、我就是想来你这儿看看。”
说着话的功夫,梁氏在院子里扫视一圈,没有找到要寻的人,“世子夫人不在这儿么?”
“姐姐一早来过,早已走了,应是回了瑞祥轩见管事们。”镜熙道。
穆静愉来顺意斋看过后,觉得一切井井有条也就走了。她事情多又忙,自然不可能一直待这儿。
梁氏有些失望地“哦”了声,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眸,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刚入伯府不久,没有自己的人脉和消息来源。等到打探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不知过时多久了。
她父亲甚是严厉,对孩子们管教很严格。母亲在父亲跟前大气也不敢出,久而久之,也养成了她唯唯诺诺的性子。
梁氏沮丧地耷拉着肩膀打算离开。
镜熙想到姐姐之前说的话,温言挽留,“夫人不如坐下喝杯茶?”
梁氏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紧张得很,双手绞着帕子,十分犹豫。
镜熙就朝崔宁钧看了眼,想请这位小舅爷先行离去。
若没旁人在,她大可以顺势问问梁氏需要什么帮忙,便是姐姐那边梁氏不敢再走一趟,她此刻能帮着出出主意也好。
崔宁钧却会错了意,以为她在求助于他,沉吟道:“夫人不如留下喝一盏茶吧。刚才世子夫人给堂小姐送来新茶,您不如尝尝。”
连崔家小舅爷都出声挽留,梁氏就有些不太好意思走了,轻轻“嗯”了声,择了个锦杌坐在边缘。
镜熙不知梁氏的事情方便不方便当着崔宁钧的面说。
但,好不容易把人留下,总要试着问问什么事儿。
便道:“夫人若是有事不妨与我说说。姐姐平日太忙,我却是个闲人。不管是何事情,我能帮您的自然会帮,帮不了的,我也可以在见到姐姐后替您讲一声。”
梁氏犹豫了好几天正不知道如何开口,见堂小姐这般温和,又想到之前堂小姐对袁氏的事儿十分善解人意,不由眼眶微红,“我、我确实有事要找夫人帮忙。伯爷现不在家里,我、我家里乱成一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我又想着世子夫人怀有身孕,再说起我家那一遭事儿反而让她累心,就也、也不太好提。”
崔宁钧见丫鬟捧了茶盏过来,抬手示意她们不要过来打扰。
他接过茶盏,一言不发放到二人身前桌上。
镜熙继续温和地劝着梁氏,“姐姐有孕,您怕会扰到姐姐,可我没什么事儿,您与我说,便不会扰了我,对不对?我若是没法子,尽可以帮忙转告姐姐,也是可以的。”
“不要告诉世子夫人了。”梁氏轻舒口气,“堂小姐可以帮忙出主意自然是好的。”
她如今六神无主,偏偏家中母亲催得急。
爹爹在外地任职十几年,刚回京不过数月而已,京中人脉不广。
娘亲说,爹爹提过一句,正是因为爹爹在京中人脉不广,寂王殿下才属意爹爹任大理寺左少卿一职的。
可这有利有弊。
如今出事,一大家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梁氏低头绞着帕子,任那绸缎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心里给自己打了好半晌的气才敢开口,“六扇门尽皆大门紧闭,只准人进不准人出。我父亲被困在大理寺已经几日没有消息了。母亲担忧得日夜无法入睡,娘家人心惶惶,求到了我跟前想拿个主意。可我、我一个妇道人家,连大理寺的门在何处都不知晓。也不知爹爹如今、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话未说完,已然哽咽。忙拿着帕子擦拭眼角。
现在朝堂文官内部震荡,当真生死难料。
梁家也不过是想知道梁大人的死活而已。
桌上的茶水之前还冒着腾腾水气烟雾缭绕。如今已经冷了些许,不再有烟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