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伙计,划划拳,拼拼酒……除了孙儿满月,朕再也找不出别的机会啦……”
他的眼睛里溢出浓郁的悲哀和孤独。
晏南天嗓音微哑,紧张地开口:“儿子,会尽快……但是父皇,您难道不打算追究儿子损毁太上神殿的重罪么?”
“追究当然是要追究的。”皇帝撩起眼皮看向他。
眸中的悲伤瞬间消失,精芒毕露。
“褫夺你储君之位,如何?”
晏南天松了一口气,立刻伏跪叩首:“儿子叩谢父皇。”
嗓音已不复方才紧张害怕。
皇帝把晏南天的表现看在眼里,满意点点头,挥手道
:“起来吧。回头自去神殿负荆请罪,其余的事,稍后再作计较——总要做出样子来,叫世人看。你是委屈,但那也是你自找的委屈,怨不得人。”
晏南天陡然抬眸,微露诧异:“父皇相信神殿崩毁与我无关?”
皇帝轻轻一哂,低声自语:“他既能出现在那里了,自然轮不到你。”
晏南天面上不显,只蹙眉装作没听清:“……父皇?”
皇帝摆手,难掩嫌弃:“去吧。好好教教你侧妃,别再那副样子叫朕瞧见!”
“是。”
晏南天倒退离开大殿。
转身踏过门槛,长睫之下,冷光微闪。
果然。
父皇真是皇帝做得太久了,被人敬惯了、怕惯了、捧惯了,只当自己真是屹立于众生之上的圣人。
在与“畏惧天威”的儿子说话时,防备心都已经这么弱了么。
晏南天心下早有自己的猜测,方才皇帝那句自语,更是让他确定——
魔神早已灰飞烟灭,太上殿镇压的,正是那个阴神。
太、上。
*
云府。
云昭好不容易从爹娘手里逃生,刚离开金玉满堂,便听到一个叫她暴跳如雷的消息。
陈楚儿被封妃。
“死老头臭不要脸!坑人家小姑娘!”
云昭怒气冲冲杀下山,准备直闯禁城找皇帝老儿,替陈楚儿讨个公道。
还没到山脚,竟然迎面撞上了陈楚儿本人。
“云昭!”陈楚儿笑吟吟叫她。
云昭大怒:“走,我替你去退婚!”
“慢点,你慢点。”陈楚儿抱住云昭胳膊,“我就知道你这个炮仗肯定要打抱不平,这不就来堵你了。”
云昭:“……”
“是我自己求来的。”陈楚儿道,“你别急,我与你说。”
云昭气咻咻盯着她。
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活灵活现在说——自愿嫁个糟老头?我看你怎么编!
“你呀,”陈楚儿笑叹,“我求的可不是进那深宫后院与人争斗,而是做行走四方的医妃。陛下他已经允啦!”
云昭狐疑:“嗯?”
陈楚儿悄声道:“我其实早已猜到他会允。”
云昭与她对上视线,瞬间便明白了。
陈楚儿本就是“小神女”,如今更是声名大噪,往后再顶个医妃之名四处治病救人,那飞涨的可不就是皇帝的功德与声望?
“你看,”陈楚儿轻叹着说道,“我的医术应该还算不差吧?可是旁人关心的多是我的美貌,我的追求者,我与谁相好,我将来要嫁给谁,进哪间后宅里相夫教子。那一日只是‘坏了名声’而已,你看看那些人的眼睛,他们已经不再把我当医者来看待了。”
云昭点头:“世人成见,如此可怕。”
“我喜欢行医,喜欢钻研医术。即便求陛下让我进入御医院,一时半刻还好,
日子久了,旁人是不是又该关心我该进哪家后宅?但如今就不一样啦!”陈楚儿的眼睛熠熠发光,“我这个医妃,从此便是陛下的一面功德旗,要资源有资源,要人力有人力,要方便谁都给我行方便——我可以肆无忌惮去做我最喜欢的事情!”
云昭心头微震。
“我改变不了世人成见,也无法让大家都觉得女子不该被困在后院,但我至少可以把自己放出牢笼。”陈楚儿笑道,“我与张虫亮前辈都说好了,从明日起,他会带我研读御医院所有的方子——我这辈子都没敢做过这么大的梦!”
云昭虽然还想“但是”,但也不自觉地被陈楚儿感染。
她看起来是真的好快活,整个人都在发光。
两个人挽着手往外走。
半晌,云昭总算憋出了一个但是:“但是皇帝他一个老头……”
“没事。”陈楚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这眼睛多毒啊,只看一眼,就知道陛下身子骨已经不行了,他不能人道的。”
云昭:“……”
虽然一直叫人家老头,但皇帝其实也不算老,年岁跟她爹差不多。
至多是个中年叔叔辈。
云昭忍不住八卦:“这年纪就不行啦?”
陈楚儿郑重点头:“嗯!”
“嘶。”云昭庆幸不已,“姓晏的,果然不行。”
*
踏出云山,云昭假装若无其事望向左右。
没有看到那个神。
不是说一直供在外面吗?
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