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处于旁观者的角度时,我们总能很轻易的做出决定,江爷爷是个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的想法和需求,他想留在家乡,你就让他留下好了。
可当江柠自己是这个当事人的时候,道理她全都懂,全都明白,可她就是无法做出决定。
她脑中始终萦绕着前世江爷爷的死亡带给她的阴影,而按照时间算,江爷爷前世去世的时间,就在明年的九月。
其实江柠也知道,她对江爷爷是有一些过度紧张和掌控欲在的,她也知道,每年江爷爷都特别想回家,特别想在老家多待几天,可她每次都是赶着最迟的时候回来,年初三一过,就走了。
可江爷爷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孙女说要回学校了,江爷爷就乐乐呵呵的跟着走,哪怕那时候他回到沪市,面对的是空荡荡的校园,冷冷清清的街道,在江柠那上千平的大别墅里,冷冷清清只有他和江柏两个人,店铺开了十几天,一直到快开学了,才陆陆续续有了客人上门。
可是这些,江爷爷只是沉默的接受,没有一次提过他想在老家多待几天。
他只是不想给小孙子小孙女添麻烦。
这些何尝不是江柠只考虑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江爷爷感受的自私?
江柠不明白这些吗?
她是知道的,仗的也不过是爷爷对她的疼爱罢了。
一直以来,都是江爷爷在迁就她的情绪,而不是她在照顾江爷爷的情绪。
江爷爷的一生,都是退让的一生。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贯穿了他整个人生。
他已经习惯了退让,对任何人都妥协退让。
他从来都是默默的退,默默的忍,从来没有问过别人一句:“你咋不退?不咋不忍?”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在江爷爷提出这个想法和要求后,江柠沉默了。
她既没有态度强硬或是软硬兼施,撒娇流眼泪利用江爷爷对她的爱,来让江爷爷妥协,也没有立刻答应,说好的,那您留下,我走。
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L,平静的说:“那,让我想想。”
她需要给自己做工作,来说服自己。
比如江爷爷的巡山工作给了江叔爷爷,他不需要去巡山了,会发生意外的概率会非常小,不用担心。
比如她房子租给了大伯大伯娘,有大伯大伯娘和爷爷一起住,不会再像前世一样,爷爷摔跤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比如老家现在游客如织,江爷爷只要不跑到山上去,在村子里逛逛的话,哪怕就是摔跤了,也立刻有游客或者村里人发现,不会出现前世的那种情况。
道理江柠都懂,可她还是想把江爷爷绑在自己身边,时刻照看着江爷爷的身体,她才能放心。
看着小孙女沉默,江爷爷叹气,他又想习惯性的退让了。
他是真的看出来,小孙子小孙女真的出息了,不需要他再开店赚
那点钱了,又有了茶地这个固定收入,小孙女也在老家有了这么大的房子,房子租给了大儿L子一家当旅店,旅店有一半收入给小孙女,又有大儿L子夫妇跟着一起住,三个孙子孙媳妇也都在旁边,离的近,他这才在全方位考虑过后,不想走了。
老爷子虽说没多少文化,没读多少书,可他少见的心明眼亮,他一直都知道小孙女的担忧。
最早担心他巡山摔跤,山上没人,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有狼群,怕他出事。
这一点他理解,因为他蹭在巡山途中摔倒过很多次,年轻时候身体年轻,摔倒了能爬的起来,年龄渐长后,他也想过,自己哪天要是在巡山的时候摔倒,周围没人的话,自己可能就这么死了都没人知道,尸体可能被狼啃了也说不定。
所以在感受到小孙女的害怕时,他那时候也是没办法,光是巡山养活不了小孙女,交不起学费,他是真的打算好去当乞丐去捡破烂,没想到那时候小孙女就不知哪里来的钱,在学校附近就租好了门面,进了衣服鞋子,价格都写好了,让他坐在那收钱就行了。
他其实明白,这些年,说是他在外面赚钱照顾小孙子小孙女,其实一直是小孙子小孙女在照顾他,很明显的一点改变,就是他每年体检,身体数据都有在变好,这一点他自己感觉很明显。
那些年,他也是真的很乐意出去,去大城市看看,看沪市这些年翻天覆地的变化,去京城看甜鞍门,看长城,看升、国、旗,看岳王庙。
他曾经在梦里渴望过的一切,好奇过的一切,终于在暮年都看完了。
他想回家了。
小孙子因为考研,考到沪市的另一所学校去,加上学业忙碌,没办法再照顾到他,小孙女才想着把他接到京城去。
可他根本就不想从一个熟悉的城市,再换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认识陌生的人,去适应新的环境。
就在江爷爷沉默的又想要退让之前,江柠退让了。
她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江爷爷:“不要去巡山,要是觉得无聊,就去高台上找老忠华爷爷他们聊聊天,打打麻将,下雨天不要在外面逛,你腿疼,下雨路滑,要爱惜身体。”
江柠没见过江爷爷打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