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寅的表情逐渐僵硬,下楼时他眉宇间淡淡的愉色早已消失不见,片刻后,他终于忍受不住地上了楼。
这有什么呢,不过一顿晚饭而已。
(大不了不吃算了。)
他专注在工作上后就没有再听到门,门口露出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
“谢先生,吃饭了。”
“好。”
谢寅起身下楼,餐厅已经摆好了碗筷,两人按照平常习惯入座。今天桌子上依旧是三菜一汤,有香煎马鲛鱼,酿豆腐,凉拌香椿和分成小碗的笋汤。
因为调料原因,桌前依旧香味扑鼻,只是单单一看,就知道这几个菜与平时的不同,马鲛鱼颜色略深,有煎过头的嫌疑;酿豆腐破破碎碎,渣滓掉了一盘子;香椿倒是还算规矩,就是怎么看都觉得很凌乱,就仿佛现代有些人提倡的凌乱美。
至于酱汁的浇法,鱼的放法更是乱七八糟,一看就是没有经验的厨房新人干的(谢寅自己都干不出这事)。
入座后,沈宁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满脸写着“期待”,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谢寅率先动筷,他神色如常地伸出手,先夹了一块鱼肉。
第一口咬下去,他就顿了顿。
鱼肉鲜美可口,两面煎得金黄,虽然比往常色泽略深,却丝毫没有煎过头的说法,反而格外脆嫩,与里头滑爽鲜美的肉质形成鲜明对比。
他脸上神色不显,又夹了一筷子香椿。香椿本就鲜嫩,又只取了嫩芽部分,一口咬下去仿佛吸取到春日雨霖,而最重要的是上面的调味料拌得极好,让谢寅自己来说,就是跟丽姨一模一样。
谢寅并不算老饕,就算菜色偶有差别,他也不至于分的那么清楚。但如果说他吃不出区别,就说明至少不会差太多。
他压下眼中了然,不动声色地一样样品尝过来,才放下筷子,舀了口身前的汤。
沈宁歪着脑袋问他:“谢先生,怎么样?”
谢寅吞下口中毫无笋涩,只觉清爽甘甜的汤,看向他:
“你做的?”
沈宁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和丽姨一起做的啊,谢先生不是看到了么?”
“哦,那你做了哪些部分?”
沈宁掰着手指数:“我洗了菜,切了菜,给丽姨递了调味料,最后还确认了味道,最最后还盛到了盘子里端出来。”
谢寅:“所以你一点与菜味道有关的事情都没碰。”
沈宁睁大眼睛说:“谢先生,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我还铲了几下锅啊。”
谢寅:“”
“嗯。”他用最平淡的目光看了眼男生,夸奖道:
“你做的很好。”
沈宁看着面前面色镇定如常的谢寅,又扭头看向旁边的丽姨,忍着笑对她吐了吐舌头。丽姨抿着嘴巴偷笑。
谢寅作为一家之子,当然不会对家里的小孩子生气了,但是孩子不听话也是要管教的嘛。
这一顿饭吃的还算愉悦,为了表彰沈宁,谢寅还多吃了半碗饭。饭后他上楼,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是扣他“工资”好,还是把他的零食都收起来,要求他每天必须吃两碗饭好,或者可以把画室锁起来,反正他现在有音乐了。孩子嘛,为了健康成长,爱好最多只能有一个
他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盘算着这件事,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
丽姨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忧色道:“先生,你去看看沈先生吧,他在音乐室,现在还没出来。”
谢寅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墙上的钟,现在都晚上9点多了,平时这个点沈宁都要睡觉了,也是最近太过放纵,才致于他连基本的身体健康都松懈了,这件事自己也有错。
谢寅点点头道:“知道了,我去叫他。”
沈宁的音乐室经过装修后一点音都漏不出来,待在里面就宛若与世隔绝,只有一层蒙蒙漏出的光昭示着主人的存在。
谢寅右手放在门把上慢慢地向下拧。在这样安静的夜里,他甚至能听到里面的锁芯层层解开的咔擦声,数秒后他用力往里一推,还来不及说话——
“啪啪——”
“啪!”
七彩的礼花炸出漫天的花瓣,轻而易举地蒙蔽了他的视线。一粒粒随着空气气流而浮动的铂金纸片就像是他小的时候在乡下举起过的烟花棒。
红的绿色黄的蓝的亮片落在地面,也轻飘飘地落在他的鼻梁上方,谢寅不适地眨了下眼睛,才恍惚发现有几片竟然停留在他眉睫。丽姨笑呵呵地捧着一个礼花筒,退开到边上,花瓣缓缓飘落,终于掀开了帘子。
对面男生手上持棒,娴熟地击打起了乐器,一串熟悉的音符从他的指尖溢出,那竟然是人们结婚典礼上常听到的那首曲子。
“梦中的婚礼”由架子鼓击打出来显出几分怪异,而在场几个人都无法分心顾及这,音乐的余震中,沈宁从凳子上站起来,弯腰捧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着的玫瑰花,一步步缓缓地走向大门。
谢寅这才注意到他竟然还换了一身衣服,难得的穿上一身正装,深蓝色西装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成熟。
男生面容沈静而深情,在丽姨捂着嘴的微笑中伸出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