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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保护你们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 但现下的情形却容不得人多想。
鼬敲了敲车窗, 像是感应一般, 在不远处电线杆上蹲守多时的黑鸦振翅飞来, 在灰色的面包车前化作虚幻的黑色,从常人难以发觉的缝隙中将鼬昏迷期间“看”到感知到的事物尽数反馈。
接收到这些东西的一瞬间鼬的第一反应是看向了车门。
灰色的车门早已经从外部被焊死, 在面包车内的一角, 一堆数量相当客观的□□摆放在那里,只要远处观望的人一下令, 这辆车连带着内里的孩子们就能成功回归上帝的怀抱。
而据真嗣说刚才看见织田作走了过去。这样的话只消一想, 就大致能猜到距离□□爆炸的时间还剩多久。
激怒一个人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是将他最珍贵的东西一一摆放在他面前,而后尽数摧毁。毁灭的那一瞬间,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开始的瞬间。
织田作之助只是个普通男人。喜欢辣味的咖喱饭, 性格老实又诚恳, 要说什么黑点,也就是年少轻狂时做了一段时间的杀手, 在遇见不知名的男人后金盆洗手。
这个男人现在的梦想是等到攒够钱的那天在海边买一座房子, 能够在看到大海的地方拿起笔, 成为一个家。
而他收养的孩子们不仅是这个可以说是老好人的男人的善举, 也是曾经那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目中的救赎。
但这一切都将消失殆尽。
鼬几乎能想到向来稳重的养父因发生在面前的惨事崩溃, 最终如纪德所愿地踏上他所放弃的那条道路。
啊啊,个体渺小的力量在命运面前如此无力。
绕是他也不得不这样感叹。
向来引以为傲的幻术无法使用, 强行突破又已来不及, 孩子们焦急的喊声在耳边响起, 角落的□□上红灯闪亮, 昭示着死亡命线不断逼近。
该怎么办呢。
如果只有他一人的话还好,但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他的弟弟妹妹,这些毫无自保之力的孩子。
或许是察觉到兄长的难处,最大的幸介率先带着更小的孩子们冲撞着车门,试图突破这艰难境地。
但终归无用,孩子们的力量在被焊死的车门前宛如螳臂挡车,连一丝一毫都不能撼动。
就在这样紧迫的时候,鼬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鼬、鼬哥”
因为力气不够大被哥哥们扔到后面看着鼬的咲乐无措地拉了拉兄长,揉红的小脸上是满满的故作坚强。
“没关系的。”鼬摸了摸她的头。
曾经有人告诉过他的,鼬想。
身为幻术师的关窍在某种程度上简单到了极点。
我所见之为真,我所弃之为幻。
或许对于旁人来说搞幻术的家伙都是些虚虚实实分不清的怪家伙,而他们搞出来的东西也是麻烦无比,永远无法分清真实与虚幻。但于幻术师而言,分辨幻术却是有关窍的。
说起来也很简单,只要以“我”为评判标准就好了。
就像有幻术师曾经以幻术为自己构建身体大部分器官而存活下来,现在的鼬,作为幻术师的鼬当然也可以做到相似的事。
从无生有,自有生无。
但是这是远远不够的。
鼬想,还需要、还需要更大的力量,能够将孩子们保护,即使在爆炸范围内也不会被波及。
不够……
远远不够……!
那么,只要拥有更多的力量就可以了。
***
织田作之助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就像是专程为他布置的歌剧一般,在他顺着床上的纸张从窗口探出头的时候就铿锵开场。
即使是从二楼跳下即使是用尽全身的气力,也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心底告知他一个事实。
——来不及了。
孩子们哭喊的身影从车窗透出……诶等等
从二楼跳下终于能够看清车窗内孩子们面容的男人突然顿住,看起来就像是被这冲击力与对即将发生的事的无力而击败的模样。
而事实上他只是突然愣住了。
原本挤在窗口的孩子们一个个退去,最终显露出来的是稍大一些但仍稚嫩的男孩的面孔。
他面容沉静,仿若所面对的不过是一道简单的题目。
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被焊死的车门上突然裂开几道裂缝,在孩子们看来坚不可摧的城墙轰然倒塌,被身后□□滴滴声催促着的孩子们一溜赶出,含着眼泪奔向织田作。
心中那股紧迫感并未消失,织田作朝着孩子们的方向跑去,目呲欲裂地看着面包车骤然迸发出爆炸的火光与巨大的声响。
然后是触目的红。
夺目的红色自面前袭来,像是火光又像是其他什么东西,一瞬间甚至将爆炸的威势遮过,只在目之所及留下摄人心魂的红。
无需迟疑更不需要思考,双腿驱动着男人快步奔跑向火光。织田作说不清那一刻自己心中想的是什么,是希望还是绝望都无法分清。脑海中只剩下唯一的念头,是驱动着这个躯壳动作的唯一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