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狐狸,很小一只,有些莽撞地贴着他走。他觉得碍事,走得更快了些。
但不管走得多快,狐狸都紧紧跟着,期间他还不小心踩了那小东西一脚,便听狐狸可怜地呜咽一声,坐在了地上,接着很快,又爬起来跟着他屁股后面走。
虽然反常,但他并未太在意,先下坡,再上雪山。
昌迦寺就在那上头。
昌迦寺是一座小喇嘛寺,内里供奉五方五佛,是周围牧民朝圣之地。
莽莽雪山之中,远看是一座红色小型坛城,走近一些,便能听见里头那些喇嘛喃喃诵经声音。
走上去时,沈不容已是满身冰花,抬手轻轻拂去身上冰雪,推开半掩寺门,跨过门槛,再把门关上——
“咚——!”
“嘤……”
又听见一声像猫可怜叫声,他并未回头,想来是那狐狸正准备跳进来,被他关门举措拦住了,撞在门上。
古遥气恼地抬起爪子,揉揉被撞得生疼得鼻尖。
这人类!可恶!
以为这样他就进不去了吗!
天真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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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容每隔三日就要来昌迦寺一次,找活佛解毒。
初到阿勒古草原时,臧昀带着他来求见这位人称活死人神医活佛,起初怎么也见不到,昌迦寺小喇嘛说了:“香贡上师不接见外客。”随即,在门口挂上一“止静”牌子,大门紧闭。
臧昀每天都带他来,却每天都碰壁。年幼沈不容心气极高,情愿回去,等着毒发,咬着牙受着穿肠烂肚、七窍流血痛苦,也不肯再去喇嘛寺。
“崖主说,中了这蝎毒,活不过十六,”臧昀声泪俱下地劝诫他,“容少主,你就听我一次劝……”
“怎么听?”沈不容打断他,“去喇嘛寺前头长跪不起吗?”
“也不是不可,心许活佛心善,会因此感动……”
沈不容并不听他。
打那以后,他便开始日以继夜地练剑,既然活不过十六,那就在十六岁前练成这引来杀身之祸《妄念剑》,然后报仇雪恨。
他对报仇没有太大执念,甚至心底隐约感觉,那就好像是个可做可不做任务,每逢大梦初醒,都觉着这世间像个巨大幻境。
尤其是练剑时候,冥冥之中觉得似乎上辈子自己也是干这个。《妄念剑》那只有两句话残本在他手里,却发挥了全本作用。
臧昀说,从未见过他这样奇才。
因为那残本上两句话,臧昀也看见了,但只有这么两句让人摸不着头脑话,怎么练剑?
要知道毫厘有差,天地悬隔。
可少主就是练成了。
几年前,沈不容在庄子外用一柄生锈铁剑练习,牧民放牧路过,他剑气不小心伤了人,一群羊都仓皇跑路了,吉祥逮了一只回来清炖,好不兴奋说:“我在后山看见了一群没有人管羊!我全关起来了,我们来年都有吃了。”
遂牧民跑去昌迦寺告状,活佛下山,见了沈不容。
当时他中毒已经蔓延得很深了,平日只有小块皮肤发乌,毒发时惨状骇人,通常他都是紧闭着房门,默默一个人忍受着,不知会别人,也不会发出半声闷哼。
香贡上师见了他后,发觉他是故人之子,又见他剑法如此精妙,看出一些门路来,告诫他:“你这剑法太凶,杀性重,练起来只有一颗妄心,平日练剑,用地上短木棍即可。”
那时,他每日都来昌迦寺一次,香贡上师用银针为他祛毒。
几年后,毒性祛了几分,变成每隔三日来一次。
今日香贡上师见了他,为他施针祛毒后说:“原本你中了这蝎毒,是活不过十六,现在毒性只剩下四分,还能再多活二十年。不过,我解毒那时,毒性已经蔓延到你五脏了,我至多还能为你再祛两分毒。”
他感恩地朝香贡一拜:“…如此足矣,多谢上师。”
帘幕深垂,一阵阵袅娜炉香弥漫着禅房。
他穿上里衣,系上腰带,背过去面庞,仍是佩戴着面具。
沈不容如今习惯于这样现在人前,面具也只在房间里独处时摘掉。
旋即,香贡上师拿出几包药给他:“芑草不多了,吃完这段时间,我再上山采一些。”
他马上道不必:“过段时日我自行上山采药,不必麻烦上师。”
两人从禅房出去,昌迦寺很小,小到只有前后两个大殿,背后就是每日小参讲经堂,楼上则是喇嘛住房间。途径大殿时,两人却见到一怪异画面。
一只不知是猫还是狐狸红色小动物,跪在佛堂前,嘴一张一合,像是在默念什么,模样很虔诚,甚至还像模像样跪拜。
古遥其实并不知晓自己跪拜是哪位佛祖,他甚至不爱看经书,因为看不懂,只听东来寺里和尚讲禅,也是似懂非懂。
但修习佛法,并非博通经论就能大成,而是离法自净,十劫入定,一心向佛。
佛法道理在一悟。
他告诉佛祖:“佛祖在上,我不知这是何处,想回上界去,我师祖还等着我回去救命。我自幼吸收佛荫,皈依佛门,求您开恩,赐我菩提佛光,准许我这微不足道愿望吧。”
说完,叩拜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