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乌云早就将月亮遮的严严实实,正值初春的第一场雨,初雪刚刚消融,空气里还若有若无夹杂着残冬的寒意。
一阵淡淡的草药清香萦绕在身边,殷玄铮的思绪还有些迷蒙,但长久以来的危机感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眼,手指下意识地摸到了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房内布置的很是朴素,除了一方桌案之外再无旁物,上面摆放的茶具则是民间常见的青白瓷,看着确实与寻常的百姓家别无二致。
“你怎么醒了?”
还未等殷玄铮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便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便从门处传来。
穿着素净罗裙的少女见到殷玄铮已然清醒,清丽秀雅的面庞之上划过一丝诧异,连忙将手上的药碗搁在了桌子上,手忙脚乱地拿起医术翻了翻,疑惑地喃喃自语道∶“奇怪了,这药效过得这么快吗……”
“……”
殷玄铮暂时摸不准现在的情况,但想到眼前之人或许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勉强扯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位姑娘,不知这里是……”
“这里是京郊,两个时辰前你晕倒在了后山,我看天色马上就要下雨了,就把你先带回来了。”
少女抿了抿唇,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默默地把药递到了他的面前,又连忙后退了几步,补充道∶“既然你醒了,那就自己把药喝了吧,若是你要去上京城,明日雨停便可以出发了。”
殷玄铮愣了一下,见少女像只警惕的兔子一样盯着自己,一时间竟觉得两人的身份都颠倒了,倒像是害怕他要暗下毒手似的,这屋内屋外的也不知道是谁更危险。
谢姝月却只觉得自己今天流年不顺,难得闲下空来去后山踏青,谁知道走着走着就碰到一个满身鲜血的人,看着天色马上就要下雨,再跑回庄子上喊人也得花上些时候,无奈之下她只能半拖半拽地先把人带回小院。
不过她也多多少少留了个心眼,这年头山匪流寇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尤其是这种一看就是和人打斗负伤的人,更是可疑。
雨天夜路难行,一想到整夜都要和这个潜在的危险分子呆在一处,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她又偷偷在药里兑了点别的药,粗略算算也能让他一觉睡到天亮,却没想到这人竟然醒的这么快。
殷玄铮难以知晓少女心中的真实想法,只是看她这般态度,再低头看着自己沾着血的袖口,心中顿时了然。
“在下陆鸣予,乃林州人士,原本要前往上京求学,却不料路上遇上了山匪,幸好得姑娘相救。”殷玄铮神态自若地主动出声介绍了自己,又从腰间解下那块刻着“陆”字的玉佩,温声道∶“金银细软大多已被抢走,这玉佩便当做是给姑娘的谢礼吧,家父曾在上京城内的天宝银号存了些银票,凭此信物便可提出。”
谢姝月犹豫了半响,见他态度谦和有礼,倒也不像是那等地痞流氓,又把手上的玉佩还给了他,“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这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殷玄铮愣了一下,看着谢姝月眸色纯净地把玉佩递还给他,忽而鬼使神差地出声问道∶“不知姑娘芳名,他日在下在上京安顿好后,必然亲自上门答谢。”
谢姝月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便扔出了自己的假身份,轻笑道∶“我叫谢矜。”
可惜那天的雨始终未停,去往上京的路也因山石崩塌而被堵住。
自此之后,一切都顺理成章。
殷玄铮敏锐地感知到谢姝月对自己的善意,更准确来说,是对文弱书生陆鸣予的善意。
所以在那日赏月之时,他便卑劣地利用了那一丝善意。
“深宅大院里面总是是非不断,我懒得应付,也不想去冒险。”谢姝月说话的时候眼神亮亮的,雀跃道∶“我倒是希望找一户简单的人家,平平淡淡,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殷玄铮未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间,几乎是毫不犹豫间,他选择了另一套说辞,走上了错误的路。
殷玄铮猛然睁开双眼,心悸的感觉还残存未消,让他下意识地便向一旁摸去,直到触碰到了温热的身躯,他才冷静了下来。
谢姝月迷迷糊糊地被殷玄铮圈住,意识到殷玄铮的不对劲,也不做过多的挣扎,只是回抱住他小声问道∶“怎么了,你做噩梦了?”
殷玄铮将头埋在谢姝月的颈窝处,似乎只有汲取她更多的气味和体温,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我刚刚……梦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殷玄铮顿了顿,似是在组织自己的措辞,半响才犹豫地试探道∶“矜矜,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是陆鸣予吗?”
谢姝月闻言一愣,不知道殷玄铮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思考了片刻道∶“这倒不是。”
殷玄铮眼睛顿时一亮。
谢姝月沉吟片刻,中肯道∶“主要还是你父皇的赐婚。”
“……”
见殷玄铮眼神似乎有些受伤,谢姝月顿时也不敢继续开玩笑了,连忙又靠近了他,软声解释道∶“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喜欢你所以才会跟你在一起的,你知道我的性子的,要是我不喜欢,就算是赐婚我也敢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