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安勋目光对上的男男女女,都被那冷意激得一个激灵,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盯着两人打量。
沉易遥舒服了许多,只是面无表情依旧,却意外让顾安勋也跟着顺心了不少。
丫头总是未语先笑,却从来不知,她的笑容如同暖阳高照,治愈着他冷寒彻骨一片荒芜的心。
那样的笑容,他很是自私的不想让外人看到。
也不想让她无论心中是否高兴,都要强颜欢笑,勉强自己不去在乎心中的苦痛,坚强得让人心疼。
顾安勋无法想象,在他们相识之前,她究竟都经历过什么?才会学会了这样的伪装。
也无法想象,她是在何种情况下,做下了这样的决定,不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任何人。
她会表现出来的,都是她想让人看到的,却把真实的自己深深掩藏了起来。
无偿的对郭家,对他好,找了无法说服任何人的借口。只不过是内心孤单,想要家人,想要靠近热源取暖的心思,小心翼翼探出个头罢了。
就像是缩进壳里的蜗牛,试探性地伸出小小的触角。
顾安勋心疼的不得了,在沉易遥帮他拿出准考证,即将分别之前,他将自己进城后偷偷赚的“私房钱”掏了出来,塞进了她的手里。
钱数不多,有些是卖废品赚来的,有些是拖了老同学的关系,打散工赚来的,也有辅导学生课业得来的粮票和块八毛的散钱。
至于投稿的文章,那个时间还短,还没有得到回信。即便被选上了,稿费也不会及时邮寄给他。
起早贪黑早出晚归,倒也没有赚到太多。但省城的出路总归比村里好上不少。
在不违规的情况下,赚来的这点零花,应该够丫头吃饱了。
顾安勋琢磨这些的时候,沉易遥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了。
顾大哥每天都要出门,她从没过问过他出去做什么,没想到他竟然是去赚钱了。
看着手里有零有整,却被仔细整理过,叠得整齐的一摞钱,沉易遥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知道,在省城的高消费,被顾大哥看在了眼中。
也知道,她故意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饭量大,本是想要给他压力。也给他们将来分道扬镳时,有个比较充分的理由。
却不想……顾大哥竟为此,不顾严寒,跑出去想法子赚钱补贴家用,还把自己辛苦赚来的全部交给了她。
这……
沉易遥难言此刻的心情,感动有之,愧疚有之,不安不舍有之,最明显的……却是心虚。
她老早之前就是妥妥的万元户,小富婆。
更何况顾大哥当初给的彩礼,就是全村独一份儿的多,还把自己全部的积蓄和工分,都毫无保留的给了她。
之后打野食也好,包括现在仍旧上交全部身家也罢,顾大哥一直坦坦荡荡,真心实意地担忧她花用不够,吃不饱……
沉易遥的良心,在这一刻隐隐作痛。
她想把钱塞回给顾大哥,却被对方阻止。
对上那双紧张受伤的眼睛,沉易遥没办法狠心,划清两人间的界限。尤其之前就已经划不清了,现在突然想要划清,显得太过矫情。
无法,沉易遥只好把钱收了起来,不太自在地跟顾大哥说了几句话。
互相鼓励之后,定下中午一起吃饭,就各自去了自己的考场。
文理不同,沉易遥考文科,顾安勋考理科,两人背道而驰。
走了几步,沉易遥忍不住回头偷看了一眼。
那道挺拔如松的背影渐行渐远,就像她多次幻想的那样,与她的差距越来越大。
他有他的未来,可惜跟她这个外来者,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沉易遥怅然若失,默默转回头,大步向着文科考场而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快步离去时,顾安勋也回了头,久久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抿直唇线,眼底有明明灭灭让人看不分明的光。最后变成坚定,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倏然转身,大步离去。
各自进入命运的转折点,考场如沉易遥所想,只有一个水筲大小的铁炉子立在考场正中,连通着一截炉筒伸向窗外。
铁炉子烧得发红,离得近的,被烤的全身暖烘烘的,头脑发热,昏昏欲睡。
离得远的,冻得手脚冰凉,用力动一动就有可能僵直抽筋,只能不断搓手跺脚缓解这股冷意。
不巧,沉易遥和顾安勋的座位,都是靠窗,且远离铁炉子这个热源的。
沉易遥拿出灌满了热水的水壶,抱在怀里暖手。
顾安勋在另一个考场,把文具摆好后,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直到监考老师进场,要求不相关的物品全部上交,放到讲台上时,两人才把准考证和文具以外的东西装进单肩包里,交了上去。
……
十一月的二十八到三十日,文科考: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理科考: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
百分制,总分:500。
由于是跨越十年,首次开放高考,各院校的平均录取分数线,定在了320分,并不算太严苛。
当下的人并不知,那一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