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村没电,饶是沈易遥给准备了手电、马灯和蜡烛,还是挺黑的。
来者是客,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浪费个小丫头的蜡油钱。
蜡烛一灭,屋子里头黑下来,困意自然就上来了。
沈家熄灯睡觉了,大柳村却有很多家都没办法睡着了,好几家都“热闹”了大半宿。
那可是大吉普车哎!戴大檐帽的,一进沈家就是仨!
那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兵。
沈家当家的都死半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靠山呢?
有人起了心思想要结交,有人却歇了心思不敢招惹。
个人心思复杂着,就连刘大队长家和王会计家都没消停。
军车啊!四个轮子的,满打满算他们整个县上,才只有一辆半新不旧的王八盖子,哪有这车气派?
能开车进村的,那肯定不是普通干部。
刘大队长纠结要不要去接待一下,被他爹摁在家了。
老爷子气定神闲:“去什么去?人家是来探亲的,走的是私交,你去巴结啥?”
刘大队长觉得也对,才歇了心思,老实在家呆着了。
王会计家也差不多,不过他家离刘家近,看着刘家没动静,也跟着歇了心思。
郭家打孩子打了大半夜,刚开始只是打郭苗,后来连郭茂也挨削了。
这小子是真有点被郭苗带得有些四六不分了。
郭茂是郭山拎回屋亲手揍的,屁股都给打肿了。
孩子还小,一顿削当时就怕了,再听他大哥跟他讲道理,郭茂哭得更狠更委屈了,直说:“二姐不是这么教我的……”
剩下就是嚎了。
郭山带过一个郭苗,带郭茂也不怵。
耐心足够,不听就揍。
大半夜过去,终于打服了他亲弟,还让郭茂把他说的话学了好几遍。
记不住再揍,记住了就给抹了把药油,放人睡觉去了。
郭茂委委屈屈着跟个小蛤蟆似的,趴被窝里,一会抽搭一下着睡着了。
郭山叹了口气,打弟弟也是个体力活儿,他手都酸了呢。
再看爸妈那边,苗子还在嚎,看来还没打服……
他起身,抄着刚才揍郭茂的鞋底子就过去了。
郭苗本来就被打挺惨了,但她就是不服劲儿。
怎么打这回她都不松口,张口闭口地全是:“那羊粪蛋子邪性着呢,她克我!”
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一句,给郭保全郭婶子气得啊……俩人全都扒了一只鞋抽闺女。
郭婶子那是专门挑着屁股肉多的地方削,反正打不伤就是了。
郭保全就是找穴位,哪个疼就打哪。痛穴本就不止一个,郭苗捂不过来,嚎得嗓子都劈了也不松口。
本以为老两口打累了,缓气儿的时候她就赢了,郭苗眼里都是执拗。
哪知道眼见着胜利就在眼前,他哥手里抓着只鞋,凶神恶煞地大步过来了。
郭苗才挨了两鞋底子,就扛不住嗷嗷嚎的差点儿把狼招来。
郭山闷不吭声就是一顿削,憋着一口气,不削服这丫头,他今儿不睡了。
郭苗是他一手拉扯起来的,他觉得她长歪了,就是他教的不好。
以前一指头舍不得揍,显然是错误的。
看看,现在都长成啥样了?
他老郭家可没这么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玩意!
郭山一动手,郭苗就感觉出来他哥动真格的了。她再执拗下去也没用,她哥说不定真能下了狠心打死她!
郭苗终于知道怕了,慌乱间一把抱住了她妈大腿哭嚎:“妈!快让我哥别打了,要打死我了,呜呜……”
郭婶子这会儿头晕目眩的,闻言咬牙切齿着,眼里都是泪,却还是狠心说着:“打死活该,我老郭家是要脸面的人家,没你这么个白眼狼,明儿我就把你卖了!”
“养条狗还知道给我看家护院摇个尾巴,养你有啥用?啊?”
“好吃懒做又懒又馋?!下地你说不去我们逼着你没?”
“让你上山挖点野菜,你让你弟自个去!你是人呐你?他才多大?出事你才高兴呢是吧?”
“你哥砸死,你弟让狼叼了,这家就都是你的了,是吧?”
“老郭家到底作啥孽啦?投胎你这么个玩意哟!啊?!你个丧门旋儿的东西……”
郭婶子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坐地上哭起来了。
郭保全拉着老伴儿哄着劝着让她消气。
郭苗只一个劲儿的呜呜哭,哭得吃不住了,也是被郭山打得扛不住了。脑子里那根执拗的筋没拧过鞋底子,心里憋着的不满和委屈一股脑哭嚎着全都说出来了。
她说完,以为家人会理解,却只换来了“就这?”的眼神。
郭苗的心态彻底崩了,直接哭抽了过去。
郭山眼神复杂地把郭苗弄回屋去,后半夜了都还睡不着,忍不住在想:“老郭家是没给苗子吃饱了?还是没给她好衣服穿了?怎么越是宠着,就越贪心了呢?”
想着亲妈说的……盼着他死,盼着茂子出事,家就都是苗子了的那番话,他心里就一道道裂着缝,呼呼地往里灌冷风。
他对她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