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海里,哭泣、娇颤、逃离再抓回。
他忽然将眼睛闭上。
沈清烟用巾布抹过嘴唇,才转向顾明渊,发觉他合着眼,以为他是在打盹,犹豫了会儿还是想叫醒他,“表兄,你晚上还回大理寺吗?”
表兄、表兄……
顾明渊一声未应。
沈清烟见他像没醒,便自言自语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被周塾师骂死了,你再忙也要回来啊。”
顾明渊慢慢睁眼,入目是一张颓丧的脸,她实在会长,即使是这样的表情也自生出娇嗔怨怪的情态。
他在署衙呆了整整十天,十天的时间,够他想好任何事情,他非分桃断袖之流,对男人没甚感觉乃至连触碰都会生抵触。
他端望着沈清烟,她仍张着眸,眸中温软含情,仿似他是她的天地。
这是皮肉之惑,遮尽他的耳目,过后也不过红粉骷髅。
沉溺的人才是痴傻。
顾明渊微勾唇。
沈清烟瞧到他笑,不禁愣了愣,他很少笑,沈清烟没看过几回,但他笑起来时,眉眼温润清贵,霎时俊逸。
沈清烟也不知怎的,有点难为情,也就这片刻,随即她自忖他心情好,这时候跟他状告荀琮,正是好时机。
“表兄,我今儿在学堂又被荀琮骂了,他骂我贱骨头,”她气哼哼的,瞅着他要说法,“我又没招惹他,他就是看我不顺眼,亏他都是秀才了,还嘴里不干不净,难道以后他做了官儿也这般骂圣人吗?”
她说话没遮没拦的,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大不敬,忙局促的跟他道,“我没、没想说圣人,表兄你别见怪……”
顾明渊嘴边笑收住,嗯了声没话。
沈清烟揣摩着她已经说了这样生气的话,他断不会饶过荀琮,便暗自开心着,心下还惦记着贵人,只是她没立刻说出来,先落寞道,“表兄不知道,中秋那晚我回家后,原本父亲答应我会罚四哥哥给我出气,可是转天就没声儿了,刘章要娶三房的四姐姐,我父亲为着不得罪永定侯府,就让我憋屈。”
她还小小的叹着气,苦大仇深道,“若是我也得贵人相助,父亲就不会这般对我了。”
她说着偷偷看顾明渊,正好跟他眼神相碰,他目光一动不动,眸底藏着冷意。
沈清烟摸不准他的想头,但他这会子挺好说话的,总不能错过了。
她咬咬牙,对他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妄图求的他同情,“表兄你帮帮我。”
一如当初她第一次说出帮帮她的时候,顾明渊也回她,“你要我怎么帮你?”
沈清烟道,“表兄可以将我引荐给那位在会茗居吃茶的贵人吗?”
贪婪、媚上、撒谎成性。
顾明渊眼中倾泻出讥讽,“不能。”
“……为什么不能?荀琮、赵泽秀可以跟贵人见面,为什么我不可以?”沈清烟问道,她不明白,她也是学堂里的学生,她甚至受他亲授,她比这两人更有资格与贵人结交。
“你没资格站在他面前,”顾明渊浅淡的说出来,随后缓慢起身,再也不看她一眼,进了内室。
沈清烟浑身发抖,想追上去问他,她哪里没资格,明明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为什么他要这样的……贬低她。
她忽的流出眼泪,再用袖子擦去,垂头丧气的往出走,没走一会,她开始生气,他那么说她,她才忍不下这口气,刚刚的那些果品零嘴她都要带回去跟雪生分着吃,一点儿也不给他留!
她转过脚绕回后堂,却见那婢女端着吃的鬼鬼祟祟绕到后头去。
她不免偷偷跟了上去,就见那婢女进了一间角房,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个布袋,还宝贝似的抱着一只粉彩缠枝的玉碗,沈清烟见过这只碗,是第一次她来这里时,她吃漉梨浆时,就用的这个碗,一看就是个值钱的物儿。
被这婢女给偷了!
沈清烟急忙上前,一把拽住她,“你好大的胆儿,你偷碗!”
那婢女当即吓住,慌忙解释道,“沈六公子误会了,这碗自您用过后,小公爷就让奴婢丢了,奴婢没舍得才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