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鸟鸣,他重重喘息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邯城,清晨刚刚降临,雪后天地格外清净。
少年荆恨月坐在床头,揉揉眉骨,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好梦。
他忽然想起今天要去祠堂。
去了祠堂,就能去见母亲。
他按着手臂上的疤痕,笑了一下,起身离去。
那梦便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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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霁抽身离开,顺着时间而下。
耳畔隐隐传来荆恨月的声音,似是呼唤,似是自言自语。
她顺着这道声音,纵身投入无穷无尽的长河中。
一丝槐花香萦绕在鼻尖,耳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听见他说什么后,初霁陷入沉默。
这是一个晴天,祁镇天空中漂浮着轻快的云团,荆恨月坐在槐花树下的阴影里,声音低哑。
他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我恨你……”
他咬牙切齿,仿佛要将初霁碎尸万段。
她好像不该回来。
或者回来太晚了。
荆恨月,是不是有点黑化了……
初霁:“那个,先等等。”
她突然启声,只见荆恨月浑身一滞,猛地扭头。
她的声音从桌上的狐狸摆件中传来。初霁曾经在上面标了[脚注],因此回魂时,优先落在了上面。
荆恨月一动不动,琉璃眸睁大,瞪着笑眯眯的狐狸摆件。
堂堂魔尊竟然有点呆。
初霁清了清嗓子,笑道:“这位美人,先确认一下,你有没有杀我的冲动,如果有,我等会儿再来。”
一息,两息,三息沉默。
荆恨月猛地站起身,红衣浮动,如同烈火在风中飘扬。
“初、霁!”他眼中如燃烧着赤红的火莲,一字一顿,“看我笑话很好玩?”
初霁心念一动,那狐狸摆件倏然涨大,被金光包裹住。
三息后,金光消退,显出初霁的人身。她与寻常无异,只是周身不带一丝灵气。
天道现身,自然以返璞归真的形态。
初霁心虚:“有那么一点……”
荆恨月可不容易吐露心声,刚才初霁的确有那么一丝恶趣味。
如果再晚点现身,说不定能听见他说出更多想法。
但她还是没有等太久,看荆恨月歇斯底里,她承认,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吧。
荆恨月眼眶潮红。方才有一刻,他真想一把火烧了整个祁镇。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这里有初霁的一切,她喜欢这间槐花小院,喜欢这些凡人,时间久了,他也有点喜欢。
“为什么不回我传讯令。”荆恨月压住喉咙里的哑意,微微扬起下颌,居高临下道,“还装作化为天道,断绝七情六欲的模样。你是不是又闹事了。”
初霁有种隐隐的错觉。
姐姐怀疑她出轨,还想查她手机。
“没有。”她拒不承认,“不回是因为……我的确差点断绝七情六欲了。”
荆恨月微微一怔,恐惧蔓延上他心头。他紧紧盯着初霁,仿佛要锁死她的去路。
“但是。”初霁露出一个坏心思的笑,“有位少年说的话让我回心转意了。”
荆恨月:“是谁。”
初霁笑眼弯弯:“那个少年生得非常好看,简直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他头发乌黑,触感冰凉,像水缎。皮肤白皙,唇色殷红,不用涂任何口脂,也不用敷粉,见了他,我才知道什么是天生丽质。”
只见荆恨月的脸一点点冷下来,最后面无表情。
初霁盯着荆恨月的眼睛,内心爆笑如雷。
“那你去找他吧,我不打扰你了。”荆恨月拂袖就要走,却被初霁一把拽住袖口。
“放开。”荆恨月冷冷道。
他真的生气了。
只有他一个人一直等待,受尽煎熬,反复徘徊,初霁却和其他男人逍遥快活。
她把他当什么?
她成了天道,可以肆无忌惮。那他也可以走。
初霁咳了咳,眨眨眼:“让我想想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好像姓沈,排行第七哦……我遇到他时,他才十岁。”
荆恨月忽然怔住:“你说十岁?为何我不记得了。”
初霁拉着他的手臂晃荡,开始耍赖皮:“是他不想记得,关我什么事。”
荆恨月盯着初霁,浑身戾气忽然放松下来,但忽然意识到初霁又故意坑他,气得无可奈何。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了,只能恨恨盯着她,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初霁仗着自己刚回来,荆恨月拿她没办法,于是肆无忌惮使劲地作。
“保密。”初霁得意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荆恨月看穿了初霁。他脑海中闪过好几种治她的方法,最后却什么也没做。
他与初霁相聚的时间太少,总是吵闹,每次分离时,他都有些后悔。
从前荆恨月要吵赢,虽然他明白她在想什么,她也明白他的意思。
何必呢?
荆恨月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呢,你是怎么回心转意了。”
初霁却愣住了,她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