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闭上眼,就再也没有睁开。
元神归位,需要大约三日时间,第一天复位丹田,第二天复位经脉,第三天复位灵台。
神识居住在心口的灵台,初霁的元神进入身体后,唯独神识迟迟不复位。
起初荆恨月以为她处在化神期,需要更多时间炼化神魂。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初霁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毛蔷、噬灵族长、李伯来了走又来。
程皎、俞安玉听说初霁昏迷不醒,都来看望她。
但不论用什么方法,初霁就是醒不来。
五个月匆匆过去,都够北境祝祭从北边来了。
初霁躺在床上,静静的,像一尊会缓缓呼吸的雕像。
在她昏迷期间,毛蔷镇着悟德院,好歹没出什么岔子。
李伯接手了大批公务,累得天天喊腰酸背疼。
他来看初霁时,坐在床头,差点眼泪纵横:“还不快醒来啊!你这是要我老命!”
“你再不醒,就要乱套!我要卷走你的钱跑路。”
他期待下一刻初霁就会睁开眼,嘲笑他倚老卖老,或者精神百倍说“你可以拿我的命但不能拿我的钱!”
但初霁没有。
李伯出房间时,正好撞上准备进门的荆恨月。
两人四目相对,李伯微微眯起眼:“魔尊?”
荆恨月停住脚步,本未将李伯放在眼里,但第二眼看过去,忽然发现此人和常家主生得很像。
他蹙眉道:“常家人?”
李伯冷哼:“听说初霁昏迷时,你就在她身边,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荆恨月迟疑一瞬,此事的确和他有关。是他把初霁的元神丢到身体里的。
李伯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缕停顿,他猛地暴起:“都叫她不要和魔修来往了!你连累她连累得还不够吗?听说她是为了给你取什么东西才来的南海,看她现在这样,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愧疚吗?”
周遭的绛衣人,祁镇跟来的悟德院众皆暗暗抽气。
李伯竟然敢和魔尊当场叫板,就不怕被记恨吗?
荆恨月神色冷下来:“我与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李伯完全失去了以前的高人风范,拄着拐杖:“你不要欺人太甚!她在遇见你之前,好得不得了,活蹦乱跳的!看看现在——”
荆恨月不欲与他多言,转身就进了屋子。
身后,李伯恨恨盯着他的背影,嘴里还在念叨:“真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小初那混账也是,不交好友,尽和这种人在一起。”
说完,他抹了一把眼泪。
身边悟德院众偷偷来到绛衣人身边,道:“李伯年纪大了,望诸位海涵。”
绛衣人们瞥了一眼,气氛紧张,但初霁还昏迷,无人有心思打架。
……
模模糊糊之间,初霁好像看见了星星。
一点点散落在天幕。
她来过这里,这是她的道心外象。
意识渐渐清晰,她伸出手触碰其中一颗,眼前闪过一副景象。
昏暗的室内,荆恨月坐在窗边,夕阳的红影笼罩着床帐。
初霁看不清他的神色。
荆恨月声线又哑又冷:“水魂已经到手了,你再好不起来,我就抛下你直接走。”
初霁差点吐血,姐姐没有良心!
荆恨月:“鲛人族们可开心了,还在外面庆祝。这群蠢鱼什么也不懂。毛蔷这个只会打铁的傻脑袋,根本不知道事态有多凶险。”
初霁:“……”
鲛人族脱离元清上尊压迫,庆祝一下有什么不行的?
毛蔷那是信任她。她都能想象毛蔷坚定的脸。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否则一定会当场跳起来。
荆恨月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融进房间里。
但初霁还是听见了。
“李伯说得没错,你这个骗子。”
荆恨月语气嘲讽。
骗子先出现在他身边,先磨磨蹭蹭缠着他叫姐姐,先用一种笑意盈盈的目光望着他说:“和我一起。”
他再次长久地陷入沉默。初霁的意识靠得越来越近,看清荆恨月神色的那一刻,她怔愣在原地。
她看见荆恨月眼角赤红,长睫垂落,双唇抿成一条线。似乎在隐忍着翻涌的情绪。
都拿到水魂,能回家了,魔尊为何如此难过?
初霁不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为她伤心,却是唯一一次,她感到慌张。
意识犹豫间,她感到远方传来一股吸力,猛烈拉扯着她。
好似很久,好似一瞬,初霁再次睁开眼。
视角变换,她不再从远方看见荆恨月,而是透过半垂落的床帐,清晰地看见他的双眼。
如一簇冻结的火焰。没有情绪翻滚,刚才看见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梦。
荆恨月好似完全没有预料到初霁会醒来,身形停滞在原地。
昏暗的房间里,初霁开口,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水……”
荆恨月如梦初醒,翻手桌上水飞来,拿到初霁面前。
初霁:“水……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