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花船从四方运向原来的天蚕神殿脚下。
街上敲锣打鼓,从世家修士,到城中凡人,皆送上蚕灯。
五色船身上簇拥着洁白的灯身,从远处看,仿佛殷阳城心聚起一座雪峰。
雪峰另一侧,薛凝步伐散漫,抱臂道:“你那侄子养得好任性。”
星驰子蹙眉:“他心性单纯。你这种人自是不能理解。”
薛凝被挤兑也不生气:“满腹心机的人找累了,你自己找去吧。”
星驰子一声不吭,拨动手中星盘,头上冷汗直冒。
薛凝临走前睨了他一眼,一个劲儿说风凉话:“你别担心了,他要想杀初霁,明天一早你就能收到他尸体了。”
星驰子猛地抬头:“不会。他出生时我算过一卦。他日后成就绝非你我能及,他的存亡与东洲息息相关,他不可能死在这里。”
薛凝垂着眼,眼底酝酿着淡淡讽刺:“天之骄子啊……”
星驰子静了静,叹息一声:“他不算,但也算。”
薛凝忽然有点兴趣,什么叫不算但也算?
常家星驰子有点名气。但常明画在东洲查无此人。
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天赋,又被常家十六君之一亲自管教,看来是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公子,没受过苦,就连第一次出门历练,也有家中长辈保驾护航。稍微出点问题,整个常家都要震一震。
薛凝双眼微眯,心中翻涌着一股冲动。
她想看常明画满身污浊,跌进泥里的模样。
“找到了。”薛凝随便拨弄紫金钵,信口道,“初霁和常明画,在城东一座神侍塔上。”
星驰子不疑有他。
他第一次来殷阳,人生地不熟,并未瞧出异样。
两人向城东而去。临走前,薛凝朝花船雪峰投去一瞥,唇角微微勾起-
雪峰之下。
初霁广袖挥起,乘风后撤,自花船无数栏杆间穿行而过。
常明画提笔攻来,他修的是常家独门轻身功法,比寻常修士敏捷许多。虽然实战经验不足,但论速度,东洲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常家人。
但他对上初霁,却没讨着半点好,追了两个来回,连她衣角都没碰上。
常明画微怔,竟然从初霁步伐里看出了常家轻身决的影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
初霁念头一转便明白,她师从李伯。
若真要论起来,她虽长在穷乡僻壤,但教导她的人,却出身东洲第一世家,一点也不必常明画差。
“我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初霁说,“但你执意杀我,我就不客气了。”
常明画手上细剑一滞,迟迟不向前:“那你说清楚,为什么要骗我。”
初霁:“我是殷阳城主。”
常明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初霁叹气:“是你们先找我的。”
常明画更不能理解:“又不是想害你!叔父说东洲兴亡与你有关,所以我们才来寻你。”
初霁无奈:“那行吧,我就是骗了你们。”
常明画生在常家,自然理解不了初霁的警惕。还没积累到一定实力,还没不能与常家抗衡,她就不会坦坦荡荡走上去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常明画双目通红,抽剑而上!
初霁可不敢贸贸然杀他,除非她想与常家为敌。
她也不想杀他。
常明画修为没她强,但手上细剑,身上衣衫,竟然都是元婴境的法器,乃常家自老祖时代传下的宝物。
初霁一时竟然没有脱开身,但她好歹也是个金丹期。
一阵大风吹过,初霁顺势跳上天蚕神灯,抽下灯上锁链,越至常明画身侧。
几条锁链从他左右穿过,如大网拢住常明画。
天蚕祭典的花船和蚕灯都非凡物,常明画抽出细剑,连砍了好几下,才破网而出。
但转眼间,初霁又织了更多的锁链网,层层叠叠,阻拦在两人间。
若这样下去,他永远也追不上初霁。
常明画停下来。
“冷静了吗?”初霁问。
常明画垂着头,长发凌乱,不言不语。
初霁:“时间不早了,你走吧。”
话音刚落,只听四面八方,锣鼓通响,人们高声齐唱,歌声回荡。
操持祭典的人们举起火把,点燃花船。火势向上,蔓延到蚕灯,整片天空映照着暖橘火光。
初霁看了他一眼,抽出长剑,御器离开。
常明画这么大个人,有手有脚也会飞,还能被火烧了?
初霁就没管他。
然而,就在此时,几个身着绛衣,兜帽遮脸的人从花船下出来。几人手持法器,对准常明画。
魔气瞬间涌出!
常明画大惊失色,拔剑反击。
这群魔修从锦罗起,就一直追杀他。他原以为已经摆脱了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追来了殷阳城!
其实,若不是常明画随意离开星驰子,跑来追逐初霁,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他还不一定被魔修发现。
那几个魔修功法诡谲,几人皆手持长绫,长绫首尾相连,结成六个赤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