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被攻下, 不但代表着梁国的势力终于有了进驻中原的资格, 也代表着一直一盘散沙的魏国起义力量,第一次联合在了一起。
鉴于陈庆之和马文才一直没有援军的状态,所有人都笃信梁国并没有消灭魏国的心思, 最多是想趁着这场动乱占点小便宜,给魏国一点麻烦而已,这种奇妙的平衡不但维持了北海王阵营中的稳定, 对马文才联合其余势力也有极大的帮助。
而这样的局面, 是马文才一开始就在思考的。
他的长处与陈庆之从来都不同,如果说陈庆之的能力是控制战局的走向,那马文才的长处,就是无论处于什么劣势下,都能想办法借势为自己所用。
这种长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十分困难, 不但要有选择可用“势力”的眼光, 更要让对方愿意心甘情愿的提供帮助, 而最终的结果绝不能是靠仰人鼻息, 否则那就不是“借势”,而是“抱大腿”。
“攻打荥阳之前, 马文才找到了我,让我带着几位道长,和黑山军去寻找邢大王余部的踪影。邢大王在河东虽然败了, 主力却没有被元天穆消灭, 所以很快, 我们就找到了他们的踪迹,并说服了邢大王援助荥阳……”
花夭寥寥几句,听起来虽然简单,但只要想想就知道,邢杲性格高傲,想要说服他收拢残兵去为一座不相干的城火拼,实在不是易事。
只是马文才将几个善于追踪行迹的道士,借给了花夭去寻找邢杲败部,倒出乎诸人预料。
原来这些道士还能这样用?
“我的军队被元天穆击败,若我不能洗刷这样的耻辱,日后便不会再有儿郎投奔与我。”
邢杲倒难得是个直爽的汉子。
“‘元天穆的大军一日不除,则河东百姓一日不得有安宁之日’,我对花将军的话深以为然,所以就率部来了。”
“至于泰山公,是在我借兵回城的路上遇见的。泰山公收到了陈将军和马文才的求援信,从兖州途经河东,双方既然目的一致,便一同行军了。”
花夭当然也很感慨自己这次的运气。
“泰山公素有威望,又是官身,这一路上有泰山公的帮助,经过关隘时少了不少麻烦。”
这么一支大军出现在洛阳附近,当然不可能不惊动沿途的州府。
但有了羊侃出具的文书和印鉴,又有他亲自领军的便利,他们假借“朝廷援军”的名义向荥阳开拔,一路上便没有遭到多少阻拦,反倒还有些城池特意开了城门让他们穿过,加快救援速度。
马文才送出那封求援信时,其实并没有对此报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位羊太守世居兖州,几代都出仕魏国,即便有各种原因想要南归,也不见得舍得抛家弃业孤注一掷地如此相帮。
但连他都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位泰山公不但这么做了,还带上自己所有的部曲私兵和自己的家眷来投,显然是不准备再回去做什么“泰山公”了。
这和邢杲、贺六浑这样原本就出身贫寒、只不过趁势而起的起义军领袖不同,羊侃是真正出身士族、世代官宦的人家,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之日,唯有在梁国重头再来这一条路走了。
正因如此,哪怕羊侃的人马是三支势力之中人数最少的,陈庆之和马文才也不由得肃然起敬,向着羊侃躬身一礼。
“泰山公高义!”
羊侃坦然受了这一礼,以他做出的选择,自然值得得到别人的尊敬。
待马文才目光移到贺六浑身上时,后者用挑剔的目光看了这位参军一眼,冷静地说:
“我并不是为了救援荥阳而来。尔朱荣大军征讨河北,我与葛荣大都督就任城王的去留起了争执,未免任城王殿下遭遇不测,我便说服众将跟我一起离开了葛荣军中……”
他的语气颇有些惋惜。
“我原本是准备趁尔朱荣的大军分身乏术,直奔洛阳的,只是诸将都不愿消耗有限的兵力强攻洛阳,我也只能看看哪里能让我军落脚,顺便解决粮草和辎重的问题。”
此言一出,就连陈庆之的表情都僵了僵。
葛荣的人马是典型的胡人军队,起义前,大军出动补给自然是靠朝廷,起义后补给就只能靠劫掠了。
贺六浑说自己要找地方落脚,又要粮草充足,看来是打了鹬蚌相争渔夫得利、趁机夺下荥阳城的主意。
马文才虽然知道他与花夭交好,但被他用这种挑剔的目光看着,说话不由得也冷淡了几分:
“既然如此,就不知道高将军为什么还会援助荥阳呢?”
总不能是看在花夭的面子上吧?
自然不会为了花夭。
实际上,贺六浑带着几万人马南下准备占便宜时,已经得到了斥候的回报,发现了邢杲和羊侃援助荥阳的军队。
既然对方已经有了援军,那他等着鹬蚌相争的打算自然就要落空,何况邢杲的河东军也不是草包,荥阳还有城池之利,如果他强要入局,说不得自己的人马还要被对方吞吃干净。
所以他在推算之后,认为凭自己的几万人马,并不能占下荥阳,甚至没有办法单独对抗任何一方的势力,便果断的选择加入荥阳的一方,在击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