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纲见因为争执而引发了兄长的旧疾,也不敢再劝了,只是忍不住扼腕,恨不得派人去将祝英台追回来。
这几年,父皇对东宫步步紧逼,虽然依然允许皇兄协理政事,但只要稍有不足就动辄训斥,常常也在众臣面前表现出对皇兄的不满,这让原本就重孝的皇兄常常心情郁结,胸闷之症也无法得愈。
东宫上下上千人,早已经将皇兄封为主君,即使面对父皇也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态度,加上前几年因为蜡鹅压胜之事,父皇对东宫也有了猜疑,这几年清算了不少东宫官员,让东宫人人自危。
偏生他顾忌自己的“贤名”,若有求去者,便任其来去,如今连有名士之名的祝英台都自请求去了,明日之后,有多少人会选择离开,更难说了。
萧纲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似乎从萧综离国后,一切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做什么都像是逆水行舟、事倍功半。
更可恶的萧综留下的那群人,大约是因为失了主人,看待东宫犹如有不共戴天之仇,在朝中也是步步紧逼,加上父皇有意借由他们平衡朝堂局势,这几年也有几个升得飞快,开始影响到徐勉等人的位置。
萧纲心里剧烈挣扎,觉得自己兄长对东宫已经失去了掌控能力,却因为身份之别无法直谏,心里又是挣扎,又是痛苦。
想到未来东宫还不知如何,萧纲眼神越发迷茫。
***
这头萧统兄弟起了争执,那头祝英台却因为顺利辞官,高高兴兴地离开了东宫,哼着小曲离开宫门。
祝英台会辞官,其实也不只是因为梁山伯现在和东宫斗得厉害,更多的是因为这几年她已经渐渐长成,不如年少时那样容易掩饰自己的性别了。
她刚入东宫时连月事都没来,说话也难辨男女,可随着她月事的到来,曲线便渐渐玲珑,而且还越发朝丰满方向发展,再没有年少时的清秀。
除了身材的变化,少女一旦长大,气质也会变得更加柔媚。她和花夭这种常年练武之人不同,她并没有刻意让自己变得武勇,所以即使有细雨留下的易容之法,想要隐瞒从年少起就日日相处的同僚却很难。
好在她有和裴山“断袖”的名声,娘娘腔的合情合理,虽然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地议论她,倒没几个把她往女子身上想。
只是自她帮马文才开始打理财帛之后,对玄圃园的事就没那么上心了,玄圃园那边也是能不去就不去,就是为了不让人看出她性别上的纰漏。
现在终于辞官了,她以后连胸都不必绑了,马文才那边也已经步入正轨,一想到每天大半时间在别院里吃吃喝喝度日就行,就想仰天大笑。
等她步出宫门,身着一身御史中丞官服的梁山伯已经静静候在宫门前了,见她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蹦跶出来时,嘴角升起一抹和煦的笑容,迎上前去:
“看起来,事情很是顺利?”
“跟你之前说的一样,我只要一提和你的关系,又说会让东宫上下为难,他就允了。”
祝英台叹息,“你说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一天到晚总想着迁就属臣的心情,难道不会累死吗?”
梁山伯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抱着的杂物,浑然不顾来往的熟人看到这一幕有多惊诧。
“太子殿下的性格,这几年越发优柔了。”
他淡淡地接话,好似评论的不是一国储君,“要是他在重压之下表现出雷厉风行的决断,也许陛下今日态度不会如此。”
祝英台这几年在玄圃园能够过得悠闲,其实都要感谢太子的仁厚,但是她心里其实也觉得太子有问题,像她这样官员三天两头请假不上班,有些干脆干脆都不来,他不责罚就算了,年节有时候还要赐下节礼,在她一个未来人看来,颇有点冤大头。
给他们发工资的不是东宫而是国库,他用国库的俸禄来成就自己的贤名,实在算是御下不严。
不说别人,就说她认识的马文才,手底下哪个要只出工不出力,怕是连皮都给扒下来一层,哪里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在梁山伯看来,这位太子太注重名声,又没有掌控局势的器量,有时候御史台刚刚弹劾,皇帝和各司还未做出决断,他便已经和有污名的官员划清界限,未免让人心寒。
哪怕他愤而反抗与陛下力争到底,或是暂时蛰伏以退为进,陛下也许都会高看太子一眼,偏偏太子殿下如今像是刻意逃避,一边对陛下事事恭顺做出仁孝的样子,一边又放任东宫官员争权夺势肆意妄为,两边都想讨好,却两边都生出失望之意。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英台,你辞官后有什么打算?”
梁山伯眼中微光闪动,似是不经意的问。
“什么都不干,我要当一段时间咸鱼,再看看马文才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想了想,又说。
“畏娘想开个脂粉铺子,想要我给她鼓捣点脂粉方子,我在考虑。”
听到江无畏的名字,梁山伯不自然地皱了下眉,哭笑不得道:“你二人又不缺钱,胡闹什么!”
前几年祝英台还能在江无畏面前隐瞒自己的性别,去年她就被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