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笔茧,可“眼界”这种东西,丙馆里许多书学讲士尚且没有,更何况这两个家世普通的寒生?
但凡有点身份的讲士和助教,都不会去丙馆教书,像是祖家这样不怀门第之见的门庭,整个学馆里也找不出几个。
学馆里的讲士们都把伏安和刘有助这几年的等待和努力看在眼里,多次去信推荐后,杞县新任的县令总算松了口,说是只要这两个学生能把楷书练得像样点,在丙科又确实出类拔萃,就召他们进书班,做书吏和账吏。
这原本已经是确定了的事情,因为伏安和刘有助在丙馆多年,成绩本来就出类拔萃,伏安算学最优,刘有助字写的更好,也没有什么竞争矛盾,只要两人拿下当年丙科第一、第二,顺理成章的就可以去“上任”了。
谁知天子诏书一下,会稽乃至周边数地的生徒士子全都涌向了会稽学馆,一场入科考,刘有助和伏安连前三都没拿下,一个第五,一个第六。
派来打探到消息的杞县差吏却没管那么多,听闻两人只排六七,那县令再看字依旧还是那么匠气后,便回绝了两人的差事。
这件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这么黄了。
在那之后,伏安就对后来的祝英台等人心有怨怼,他虽不敢生出愤怒仇恨之心,可心里也卯着一团火,想要将楷书练好,兼通楷隶,让日后瞧不起他字的人都闭嘴。
但当祝英台和马文才的字在明道楼上被高高糊起时,刘有助心中的火就被扑了一半。
因为杞县县令说的没错,他的字,比起他们的,就是难看。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觉,看着马文才和祝英台的字,就像是有风霜雪雨一般的气势迎面扑来,而看他们的字,就像是打扮的很漂亮的小姑娘,可再细细看去,不过就是脂粉的功劳罢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刘有助想练好字的想法越发强烈,但字帖从何而来就成了关键。祝英台和马文才的卷子在那之后早已经被全部糊,而他不是甲科生,也没办法接触到他们的字迹。
再后来,祝英台出人意料的来了西馆,刘有助心中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求字却被拒,再到祝英台特意赠字又被马文才夺走,心情之起伏可想而知。
他悲愤欲绝下跑出门去,只觉得士族都是冷漠无情的怪物,可等他远远地看着马文才负气出走、梁山伯和祝英台联袂而出时,他却鬼使神差地跟在了梁、祝身后,一直跟在远处。
起先他的想法很是简单,不过是想要寻觅个四下无人的机会,趁着祝英台心中还有愧疚,再去向他求一幅字,这一次他必定万分小心,不让马文才和其他人知道。
谁料他一直跟着祝英台,眼见着他们进了一间屋子,又等了半晌,倒是等到祝英台了,可他却一头扎进了隔壁的院子,再也没有出来。
他记得马文才和祝英台是同住的,在门口盘旋了一会儿,却发现马文才似乎不住在这里,连下人都在隔壁的院子,心中就有了祝英台其实独住的猜测。
他在院门前盘旋了许久,又不敢堂堂正正登门求字,在久久等不到祝英台出门之后,惆怅地离开了。
刘有助又一次在其他人或同情或嘲讽的表情中,回到了丙舍。
白天的经历实在太过屈辱,哪怕夜色已深,还是无法入睡,脑子里不停的回顾着白日的一切,直到他突然回想起来祝英台的话……
“我怕自己写的不好,写废了好多纸,这一张写的最好。”
是的,那一夜,祝英台曾写废了好多张纸。
只要找到那些废纸……
只是丢了点废纸,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被下人当做什么大事的。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刘有助鬼使神差的爬起身,强忍着心头的恐惧,穿越过大半个学馆,趁夜摸入了甲舍。
他在甲舍的阴暗处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等到所有舍院都没有了动静,也没有了灯火,这才重新摸到了祝英台的屋子里。
院子里没人值夜,他也不敢去正房,只在明堂里到处摸了一会儿,便顺利在书案边的纸筒里找到了那些废纸,胡乱塞入怀里,爬出了屋子。
而后的经历便和马文才推测的一样,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隔壁却灯火大亮,他的眼睛被乍然亮起的光芒所眩,脚步反倒比在黑暗中抹黑走路更是不稳,在傅歧院外莫名其妙踢到了一堆散碎的木头腿和木件后,弄出了声响。
而后就被抓住了。
刘有助抽泣的气若游丝,说话间自然也是颠三倒四,但大致过程都能听得明白。
他心中有悔,希望他们能够网开一面,便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特别是自己为什么要来偷字……
然而他的这番解释,大部分人是听不进去的。
“还跟他啰嗦那么多干嘛,他自己都供认不讳了,直接送官去!”
傅歧最烦这种哭的像是傻子一样的懦夫。
要是刘有助脖子一梗直接说“给我一个痛快”,说不定他还敬佩他是条汉子,真饶他一次。
但他跪着哭求众人可怜他,就让他心中不齿了。
听到说将刘有助送官,梁山伯面露不忍:“这,这也有点太过了,不过是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