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苏公子问他:“哪里不对劲?”
“你不对劲,”孟良宵打量了一眼苏梦枕,斟酌着语句,“旁人若想去瞧瞧盛名在外的老人庄我不意外,但大哥你与我外祖父朝夕相处,放着郑三太爷不看,却要去他的庄子,不对劲。”
苏梦枕轻轻叹了口气。
这放在一向不曾后悔、不爱叹息的苏公子身上,又引来了孟良宵一阵惊疑。
“阿宵,我且问你,当今官家是谁?”苏梦枕回头看向孟良宵,在他一脸迷惘的神情中问:“你还记不记得,关七如今身在何方?”
大哥到底想说什么?孟良宵疑惑地摇了摇头,“官家不就是官家吗?至于关七……”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宛如孩童般天真、空洞的人,“他不是败于我们联手,重伤遁逃了吗?”
闻言,苏梦枕与杨无邪迅速对视一眼,只看得孟良宵一头雾水。这种只他一人被瞒在鼓里的感觉令他十分不乐意,他直觉其中必有蹊跷,想好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忽而笑道:“咱们快些吧,天都快要黑了。”
这话说完,孟良宵就要策马狂奔,可马鞭还未挥下,他已经脸色难看地住了手,僵硬地回头过来,脸色铁青,疑惑地叫了声:“大哥?无邪?”
苏梦枕朝他点了点头,并未言语,孟良宵却已经从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并非蠢人,纵使还觉得有些迷茫,却已经能够管中窥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我明明还没问清楚,怎么会说出快些赶路的话呢?”孟良宵坐在马上,恍惚间觉得视线扭曲,头昏脑涨。他下意识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鼻尖嗅到了一股梨花似的甜香,很快缓解了他的头晕。
清凉的感受随之而来——这本该是令人愉悦舒畅的,孟良宵却将手从太阳穴上移开,他袖间薰上的那股子清雅香气也随着他的动作离远了。疼痛和不适令孟良宵更清醒了些,他脑海中突兀蹦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一会儿只见外祖父沐浴在雷霆中,一会儿又看到侍女们在他小憩时叽叽喳喳——并非形容,而是她们真的发出了一种类似于鸟儿或是旁的动物的声音。
“乌北、云雀……”孟良宵此时才想到,他们二人呢?为何没有和他一同出行?
好在他无需过多纠结,因为杨无邪已解释道:“乌前辈和云雀姑娘还在花家,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说着,他深深望了孟良宵一眼,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忍,“中神,你还记得我们该如何去你家吗?”
我家……孟良宵怔愣地想着,老人庄离花家大约有几百里地,应向东走。到了东边的一座桃山,再……再怎么走来着?他茫然地摇摇头,愕然发现,他竟然忘记如何才能回家了。
“果然已经影响到了记忆。”苏梦枕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不赞同,他驱马来到孟良宵身侧下马,并将骑在马上的少年一并拉下来。看着这个平日里张扬肆意的少年人此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苏梦枕双手搭在他肩上,阻止他再去细想。
“阿宵,你看我是谁?”
孟良宵听话地顺着声音去瞧苏公子,“你是苏梦枕,是我的结义大哥。”
苏梦枕又问,“你与我结义,可是你心中真实的想法?”
孟良宵想也不想,当即道:“当然是,除你之外,又有谁配当我的大哥?”
苏梦枕忽然笑了,这个笑并未带有什么特殊意味,仅仅是因为苏公子想笑。而他一笑,孟良宵也忍俊不禁,但他很快又板起脸来,“你笑什么?”
“我自然得笑,”苏梦枕的声音和缓,语气却极为坚定,“因为我发现,无论你有何种病症,你都是我的兄弟,而我也相信你,你必不会被一些记忆所击垮。”
记忆?
孟良宵闭上眼睛。
出庄子后,他遇到了楚留香。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庄子?他们走的哪条路线,为什么会遇到自西而来的楚香帅?
京郊野外,成堆的炸药已被引爆,他们本该尸骨无存,他为何会用一柄遮风挡雨的红伞挡住了爆炸的余威?
明明亲眼瞧见过外祖父引动天雷淬炼棋子,更令棋子化灵夺舍当朝皇帝,为何在他脑中,却变成了赵佶洗心革面,要重振□□声威?
还有乌北、云雀、庄子里的每张面孔……
孟良宵骇人地发现,他并未遗忘,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