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容灿烂,一张白嫩的稚童脸容落入楚留香眼中,本该令他觉得可爱,但楚留香看着他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心头却忍不住泛起一丝微寒。
路灿生自然不会错过他的反应,他缓换回头过来,冲楚留香眨巴了一下眼睛,腼腆地笑了笑,又捡起一条海鱼攥在手里朝他晃了晃,“楚哥哥,这些够吃吗?”楚留香自然不会否认,他走了过去,用他那双很稳、很有力,属于盗帅的手拾起了海鱼,“够的,咱们一起把鱼送给红袖姐姐吧。”
楚留香已然发现,路灿生时不时会侧过头,将一侧耳朵凑向他们手中仍在挣扎不止的海鱼——事实上挣扎不止的只是楚留香手中的几条,路灿生手中的那条鱼早已没了声息。路灿生有些委屈,颇为不解,“是你们自己愿意当早餐的,怎么现在又挣扎了呢?”他的话似乎蕴含有某种邪异的力量,话刚说完,楚留香便意外地瞧见,他手中的数条鱼立时僵直,不再挣动了。
路灿生仍然在笑,他似乎有点儿害羞,脚下甚至还小跑起来,“楚哥哥,我们快些吧,不新鲜的话就不好吃了。”
海上的景致总是壮阔、辽远的。当人凝望自然的奇景,便会不自觉间遗忘掉尘世的琐事。只是这美景再令人流连,接连看了大半个月,对于船上的三人而言,也并非那么好看了。
船上仍有熏制好的肉食和晾晒过的果脯,但若想要吃到新鲜蔬果,却并非易事。但好在事无绝对,有路灿生在船,每隔一两日,便总有海鸟衔来野果野菜丢在船上。李红袖见识广博,几番辨识,倒真叫他们找到了不少能够食用的东西。
路灿生倚在桅杆上,足尖轻点,轻盈地掠上船帆。他轻身的功夫显然很是高明,却并非武林中哪一派的秘传,以楚留香的眼力看来,这位小朋友的一身功夫倒像是来自于荒野,来自于自然。
他飞身纵掠时,动作像极了在雨幕中穿梭的雨燕,十分轻快。
路灿生站得高,此刻看得也远。
一座冷冰冰的孤岛伫立在海中,四周礁石罗列,围满触礁的船只。平静的海面到了这处岛边,便显得尤为愤怒,怒浪拍击,奔腾之声不绝于耳。这座岛上植被稀少,甚至可以用不毛之地、寸草不生来形容,显得极其荒凉。岛整体的颜色呈现一种石头风化后的死灰色,阴风阵阵,透出一股子渗人的萧杀。
李红袖款款而来,已经因为眼前的这一幕皱起眉头。
她当然不会看不出,任是何种轻灵巧构的船只,也休想泊上这座礁石盘布的孤岛。
路灿生已经跃跃欲试。
楚留香却叹息一声,“你真要登岛?”
路灿生反问他:“这一路上你已经问了我十三次,莫非是我哪一次回答得不够快吗?”
他仍是一副讨人喜欢的圆脸孩童模样,眼睛也仍旧那么大,那么亮。
楚留香摇了摇头,“等上了岛,你要小心。”
路灿生用力点了点头,“楚哥哥放心,我只是来买东西的,定不会惹是生非。”他说罢,还主动牵起了李红袖的手,讨好似的在李红袖手臂上蹭了蹭,撒娇似的说道:“红袖姐姐与我一起吧,我是无名小卒,咱们一起,更安全些。”
李红袖颔首应下,心下却做出决断,若是真有危险,她与路灿生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孤身落入险境。
这座岛四面危机重重,船无法靠岸,但好在天不至有绝路,蝙蝠岛作为销金窟,更不会谢绝外客往来,因此当船又前行一阵,一处天然石屏便落入了三人眼中。路灿生唤出几头大鱼,将船锚捆在它们身上,冲神色微妙的楚留香李红袖二人拍了拍手,“这样咱们的船总不至于触礁,总能回到陆地上去。”
少了后顾之忧,三人飞身至那块石屏之上,只见石屏顶端悬
着一条钢索,索道延伸出去,吊着一辆滑车。索道尽头通向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那山洞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更遑论间隔这样远,即便楚留香目力惊人,也看不出个究竟。
这滑车和索道真的结实吗?路灿生蹲下身,伸手去拽铁索,他一向不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或外物身上——正如他生存中习得的法则,若是兽群打不到猎,他难道还要饿着肚子吗?他圈起手指吹了个口哨,哨音未绝,几只海鸟便拍打着翅膀,齐齐飞到了他的上空。
路灿生解释起来,“万一这滑车坏了,它们会接着咱们,缓冲之下,不会丧命,有备无患嘛。”他说得平常,落在李红袖耳中却觉心酸,只感叹这孩子这样年幼,考虑却如此周全,想必是自幼便吃够了苦头。
完全不理解对方为何看待自己的目光又温和了几分的路灿生发出“咕咕”几声,很是认真的强调,若真事发突然,让鸟雀们不惜代价,也要接住自己。
坐上滑车,不多会儿,三人便滑到了那处黑黢黢的洞穴上方。滑车经过索道弯处,忽而高高飞起,顷刻之间,便在半空中散了架。路灿生呼吸一窒,刚要呼唤鸟雀,却看到李红袖已下意识将他护在怀中,还冲他露出一个略带安抚意味的笑容,“屏气凝神,不要怕。”
楚留香身形亦是潇洒翩然,他甚至得以在半空中调整好姿势后,又在李红袖后心虚拍一击,直到做完这些,他们才落入进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