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外祖父与朕颇有仙缘,小仙人到底年幼,见不得朕与他争抢外祖父罢了。思及此处,赵佶不免想笑,只觉小仙人非但仙姿玉质,更可爱灵动非常,心里越发对他祖孙二人充满好感。
此时赵佶看花,更像在透过花看人。他本就是荒唐君主,从不压抑自己的**渴求,现下想到,立刻便要做到,于是兴冲冲对米苍穹吩咐,“朕要亲自拜见仙翁,以示诚心。”
且不提道君皇帝如何作想,孟良宵此时正坐在一间门位于京城中心、名为流霞居的酒楼里喝酒。他不是一个人喝酒,在他对面,仍坐着一个人。
一个虚无、空洞的人。一个眉发生霜、却生有一张孩子面孔的人。他脖颈上束着一圈束缚、手腕脚踝上捆有锁链,肤色惨白,比起威震八方的强者,倒更像是个出逃的囚徒。
可他又的的确确是当世难寻的强者,迷天盟七圣主关七。关七昔年因雷损设计,与六分半堂总护法雷阵雨作战之时被炸药炸伤了脑部,后又因爱人小白离去,被刺激得走火入魔,疯疯癫癫。
此时他虽得人传讯,在老人庄安排下离开了迷天盟,出现在了这家以仙酒之名做匾、生意分外不错的酒楼里,却依旧木讷呆愣,不怎么言语。
孟良宵难得多喝了一杯,伸手一指桌上的酒壶,“尝一尝吧,是不错的好酒。”他平日里百般挑剔,这家酒馆的酒水却能够入口,只因这家酒馆是庄子里的私产,他在此处喝酒,非但不要钱,还因为总有人想要偶遇他,往往能多赚上一笔。今日流霞居更是为了少庄主谢绝迎客,只招待了孟良宵与关七二人。
关七依旧很空洞。他精神时好时坏,往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他愿意跟随陌生老者来这儿与孟良宵会面,也是因为老者对他说了两个字,在他混沌脑海中使他振聋发聩的两个字——“小白”。关七冲开枷锁,一心只有小白,他脑海迷乱,理智混作一团,却在踏入这间门酒馆、看到桌上这少年人时,情不自禁地冷静下来。
他机械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神情天真,口中喃喃,“你说的不错……”他还未说完,便开始咳嗽,每咳一声,视线便多一分清明,眼神便多一分锐利。
孟良宵似乎毫无所觉,言笑晏晏,“七圣主喜欢最好,毕竟这酒雷姑娘喜欢,小白姑娘也喜欢。”
关七猛地抬起头。他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已从空洞变为锐利——被他目光注视,忽使孟良宵产生了一种难得的紧张感,但这感觉又并不太陌生,说起来,在被厉愁注视时,他也能察觉到这种力、这种气,剑气。关七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剑气、举手投足间门仿佛有剑气、然后他开口,更有剑气奔袭,他神智清明,哑声问道:“小白在哪儿?”
孟良宵摇了摇头,不回答他,而是指了指桌上的酒壶,友好地与关七商量着,“你先喝完这壶酒,我再带你去见她,如何?”
关七脸上那种久不见天日的惨白更白,他缓缓起身,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的武功似乎窥视到了主人的内心情绪,一时间门周身剑气缭绕,令人不敢逼视。可孟良宵非但敢于看他,更同时站起,少年人左手手掌并莹润修长的五指按在桌上,依旧笑着,“七圣主莫非听不懂我说话吗?我说,请关七爷喝完再走。”
他字字停顿,声浪中夹带着高绝内息,每个字落罢,便叫其余桌上酒具一抖、桌椅一震,唯有他与关七面前的这一张,自始至终,纹丝不动。关七与他对视,彼此间门均觉对方眼光如刀似剑,无声对峙片刻,竟咧嘴笑了。
关七笑罢,当真开始喝酒,给他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孟良宵倒了一杯。孟良宵举起酒杯,手腕轻抖,琥珀色酒液自杯中向上抛洒,只刹那间门,酒杯于他手上腾挪旋转,已抵住关七三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酒杯是俗物,关七却非俗人,是以三招过去,酒杯化为齑粉,自孟良宵指缝间门缓缓流泻而下,半空中的酒水方才落地,洇开一团濡湿。孟良宵终于敛去笑意——他已无心计算这酒杯与酒究竟多少价钱,亦不在意今日里为了拦截关七,到底跑了多少生意,他只察觉到自己心中涌动着的跃跃欲试。
他的理智叫嚣着,将关七阻在午时之前,绝不可让他乱了外祖父的谋划。
他的思维告诉他,关七是不世高手,他孟良宵又何尝是个庸人?
听话、乖巧的孟小侯爷少见地为难起来,只是此时境地,已轮不到他做选择,因为关七已先他一步做出了抉择。
先天破体无形剑气自关七膝盖、肘部、头顶、四肢等多个部位蓬勃激射,他脚踝上套着的钢箍与锁链在地上拖动成一片令人牙酸的噪音,本用于捆住他双手的锁链也被他挥舞得响起破空之声。
他杀招频出,口中不住叫道:“小白在哪儿?你把小白藏哪儿去了?”他神色迷惘,犹堕入梦中,脸上却情难自抑地浮现出一抹委屈。孟良宵数度抵挡,心头恼火,手中袖刀旋飞,罡劲透体而出,那一把熠熠生辉的七彩琉璃刀在空中舞过,狠狠扎进了关七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