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一遍:“你把沁沁吓到了。”
沁沁在施戚肩头抽泣,她的妈妈被童话里的女巫附体,变成了另一个陌生女人,将她拽得生疼,身体都像要扯开了一样,这让沁沁恐惧万分。
施戚轻声哄着沁沁,孟宜安似乎想靠近他们,可定眼一见病房内的邹海阳,骤然站起身,拖着没好全的伤腿,踉踉跄跄地趴在玻璃前,啪啪拍打着窗户,欣喜若狂:“七哥,你看海阳是不是眨眼了!”
施戚看了眼邹海阳,他如入梦乡,活着,却没有任何生气。
“他刚才绝对看我了。”孟宜安信誓旦旦地说。
她抓着施戚,手背青筋暴起,一边是孩子在哭闹,一边是女人在发疯,嘈杂得让施戚心生厌烦:“我去叫医生。”
孟宜安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神经质地问:“是不是海阳听到了沁沁的哭声?”她喃喃自语,“对,我怎么没有想到,海阳最疼沁沁了。”说着,孟宜安竟然想上手掐沁沁,好让她哭得更大声一点,施戚躲闪不及,沁沁被孟宜安揪到了肉,对着施戚的耳朵惊声尖叫,施戚的耳膜都要裂开,厉声呵斥道:“孟宜安!”
护士们架不走她,施戚远远站着,捂住沁沁的眼睛,走廊混乱喧嚷,施戚冷漠地看着孟宜安与护士们搏斗,只恨这个小孩赖着自己,让他不能撒手就走。
直到医生姗姗来迟,孟宜安才恢复了些理智,她理了理头发,又是一个端庄的淑女,喜笑颜开地说:“宋医生,这回海阳应该是真的醒啦。”
这些日子里,孟宜安一天要上演无数次同样的剧情,医生无奈地望向施戚,施戚道:“检查一下吧。”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对满怀希望的孟宜安摇了摇头。
“我明明看到海阳睁眼了。”孟宜安跌坐在轮椅上,拽着施戚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问,“怎么会没醒呢?”
沁沁与她生得相似,这副模样倒和向他求救的沁沁如出一辙。
施戚本来想走的,却忽然升起了当救世主的兴味,他盖住她的手,悲天悯人地说:“宜安,你累了。”
“我不累,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就先不要想。”施戚温柔地劝道,“你和沁沁都需要休息。”
提到沁沁,孟宜安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她后悔莫及地去抱沁沁,沁沁害怕这个占据了她母亲躯体的女人,头埋在施戚肩上不肯离开。
“对不起,宝宝。”孟宜安沙哑地说,“妈妈错了。”
沁沁露出一只眼睛看她,确认她变回了往常的样子,又是“哇”地大哭,糊了施戚满肩的鼻涕眼泪,施戚强忍着烦躁,好言劝慰了一番,沁沁才打着哭嗝,重新接纳了孟宜安。
施戚将这对母女推回病房,沁沁搂着孟宜安的脖子,闷声说:“爸爸睡着了。”
“对。”
“爸爸会一直睡下去吗?”
“不会。”
“爸爸是睡美人吗?”
孟宜安不说话,大约是没心情再编故事来哄她,沁沁扒拉着她的头发,依然有许多问题:“妈妈,你亲爸爸一口,爸爸会醒吗?”
“爸爸会醒的。”在沁沁看不到的角度,孟宜安泪如泉涌,“还有十天,他会醒的。”
施戚听着他们一问一答,既觉得新鲜,又有些无言的空洞,他打电话叫来孟宜安的父母,让他们把沁沁带回家,随后严肃地问孟宜安:“你几天没睡觉了?你有幻觉了知不知道。”
孟宜安痛苦地抓着头发:“我睡不着,我怕。”
她睡不着,梦里只有死去的邹海阳。
沁沁一走,孟宜安就失去了盔甲,但施戚并没有开导她的意思,而是问:“海阳的妈妈要见他,你为什么不让她见?”
邹海阳的妈妈当年和人私奔,抛下了年幼的邹海阳,之后父亲又在他十六岁那年病逝,由姑姑邹静——也就是施戚的妈妈照顾成人,十八岁去读大学后就一直自力更生。邹海阳的妈妈听闻邹海阳的病情,带着小儿子从国外回来看他,被孟宜安撞见,和她大闹了一场,那天施戚不在,据说非常的精彩。
孟宜安这样要脸的人,居然会对着素未谋面的婆婆撒泼,她当着邹静可一贯是恭敬守礼的,施戚纳闷,孟宜安却以为他在质问自己,怨忿地说:“她凭什么来看海阳,她连我们结婚也没有来过,从来没有管过他!只有我,海阳他只有我……”
她说着说着又要崩溃,施戚没兴致哄她,给她喂了点安眠药,他想孟宜安这个人很有意思,无事时是个柔美温静的花瓶,一旦有事,瓶碎了,才发现里面的水也没有想象中的清澈,混杂着溃烂的花脓。
孟宜安睡得不安稳,施戚揉开她眉间的纹路,他动作仔细,然而眼里既无怜悯,也无关爱,像是偶然捡起的一团废纸,因为无聊,所以顺手抚平了它的褶皱。
拍完这场戏,场工重新码位置贴地标,副导演大呼小叫,周围忙忙碌碌,丛蕾躺在椅子上休息,情绪消耗太大,她快要被掏空了,为了补充失去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