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让人接了贾宝玉和贾环来,是因为修河堤的事近尾声了。转入六月初,工程收尾,有盘点验收一系列的杂事,又碰巧工程出了点小问题,贾政便忙起来,无暇顾及,让侯宁带着孩子在周边走走。
出乎意料的是,贾环见天的往外跑,有时连午饭都不见人,每次回来都有礼物,不是摘回一把野果,就是带回一扎野菜,还有次是十来只指头大的河虾,都献宝的一一给贾政展示,贾宝玉呢,也外出,但三不五时的会窝在工地翻书。学厌学儿童主动看书,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只要俩孩子不觉着无聊,也没什么危险,贾政是不大管的,孩子们大了,需要多给些私人空间,绝不是因为他忙起来懒得管。
等稍微闲下来,贾政就带着孩子们去爬山、看侯宁打猎、看来信烤野鸡烧鱼。呆了四五天,某天早上猛的发现自家孩子都变野孩子了,褪去京城公子哥的油头粉面,看上去多了点糙味,像是拿掉外面的保护罩,沐风栉雨后生机勃勃生长的花草。
这天,太阳已落了大半,爷三刚下去摸了田螺,撸起裤脚,一字排开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的看着大厨来信,等饭吃。
摸了大半时辰,所得不过大半碗。这时候没有污染,野生田螺鲜得很。
望着晚餐的两个竞争对手,贾政摸了摸冒出点胡须的下巴,突然道,“后天早上我们就回去了,明天想去哪里玩,好好想想,爹陪你们去。”
回去了?
这么快!两个孩子最近刚适应下来,玩出点味道,正乐不思蜀呢,就要回去了,闻言顿时惨叫起来。
贾政假装没听见两娃的惨叫声,补插一刀道,“出来好几天了,回去就要月考了?夫子们留的功课你们做了吧,到时跟得上吗?”
对于如何把饭桌氛围弄得更糟,贾政是有经验的,等待已久的炒螺上桌,都不那么香了,他只好美滋滋的独揽大部分,孩子嘛,还是吃些营养丰富的,健康、长肉。
饭后,贾环很快溜了,踩着石头爬上马车不知翻找些什么,很快拿了个荷包下来,背对着众人倒出里面的东西,坐在那里嘀嘀咕咕。贾宝玉呢,捏着朵花坐在石头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你弟弟在干嘛?”贾政悄悄走向贾宝玉问道。
贾宝玉呆呆的转过头看过来,“啊?林妹妹的礼物。”
“什么?”贾政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错,这两人都隔开了,怎么还能续上木石前盟?
“没……没什么,”贾宝玉醒悟过来,掩饰道。
贾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耳朵微红,脸颊含羞,扭扭捏捏的。不过算着年龄这可能只是青春期的小萌动,只要不像原著那样十二三岁初尝云雨,他是没有意见的,只不过还是用谴责的眼光瞪了贾宝玉一眼,这是代林如海瞪的。
“你弟弟在干什么?”贾政重新问道。
贾宝玉莫名被瞪,只以为父亲是不满意自己走神,看了眼贾环那边道,“环哥儿应该是在考虑怎么和小伙伴们道别?买什么礼物?”
小伙伴?贾政是知道贾环这几天爬上爬下,结交了几个周围村庄的孩子,没想到的是,一向抠搜的儿子,竟然会主动掏钱买礼物。果然孩子再丑也不要扔,养啊养啊,就会有惊喜。
“你呢?有要道别的小伙伴吗?明天一并去看看?”
操心完小的,贾政开始操心大的。宝玉是不是有些独啊,贾政有些忧愁,他发现贾宝玉好像从没主动结识过朋友,都是家里或者同僚的,学堂里也没听说和谁关系特别的近。
“没有,”贾宝玉看了眼贾政,摇摇头道,“明天按环哥儿的意思就行,我刚好回镇上还几本书。”
得了,就是有些独!
贾政倍感忧愁。
第二天上午按着贾环的指挥,贾政他们先去了趟镇上,贾宝玉去还书,贾环揣着荷包去了趟杂货店和糕点店,过了盏茶的功夫,一脸肉痛的拎着几个纸包出来。
“环儿,这是准备明天回京的口粮吗?那我和哥哥谢谢环儿了。”坏心眼的贾政抢先一步接过糕点道,如愿看到儿子急的跳脚。
马车从镇上出来,回了那天看社戏经过的第一个小村庄。
大概不是社日的缘故,村庄里多了些人气,远看静谧的小村庄,近看有些简陋粗旷,黄泥地,村道两边是竞相开放的油菜花和蚕豆花。
众人在村口下了车,村子不大,稀稀拉拉几十户人家,贾环一马当先拎着东西就往村里跑,贾政和贾宝玉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大概这几天没少来,贾环熟门熟路的左拐右拐,钻进某户人家,贾政和贾宝玉毕竟不是小孩子,主人家没招呼不好进门,只在院子里略望一望,磨盘、路滚,还有各色农具家什,屋檐下挂着晾干的野菜。从屋里传出些许动静,两人都不自觉理了理衣服,不一会,贾环拎着东西照样跑了出来,一阵风般掠过两人往村里跑去。
靠近村中心,逐渐嘈杂起来,远远就看见或站或蹲围了小一圈人,大概村里老老少少都在这里了。
中间空旷些,透过人群的缝隙,见两位身着皂衣的税吏坐在树下闲聊喝茶,旁边摆了张桌案,里长正指挥着村民将粮食倒入容器中,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