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了两口粥。
茹茹是在疫病爆发第六日找上她的,她哭着与季容妗说,她娘生病了,希望她可以救救她娘。
季容妗被小女孩拉过去时,那个母亲倒在脏污中,正难堪地看向她。得了疫病的人浑身无弱无力,控制不了身体,吐出来的与拉出来的基本在一处。
然而茹茹只是过去用自己的衣袖为母亲擦着口中的秽物,满眼泪光地看向季容妗:“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娘。”
这几日里,季容妗听到的乞求比一生加起来都多。
可她无能为力。
她只能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口粮拿出来,递给这个可怜的女人。
女人摇头,用哀恸的目光看向懵懂的茹茹,与季容妗道:“拜托季大人照拂茹茹一二。”
季容妗捏住手中的馒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前一日还与她有说有笑的牛田,转眼他便腐烂地认不出人形。
为了女儿忍冻挨饿的母亲,临死前的愿望是希望她照拂自己这个可怜的女儿。
无数灾民都与她说“救救我”,却又在转瞬间,腐烂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季容妗,站在他们面前,光影穿梭于她身后,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步步看着他们腐化、死去。
疫病之下,人的生命显得脆弱而渺小。
茹茹的娘用目光温柔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自己的女儿,道:“茹茹,日后你要将季大人当父亲一样看待,知道吗?”
茹茹不懂,她只觉得娘亲这样的目光好似在告别。
她在季容妗怀里挣扎着,哭诉着要娘亲,然而季容妗只是抱着她一步步远去。
女人的目光落在茹茹朝她伸出的手上,
() 微笑着闭上了眼。
季容妗抱着哭得不能自己的茹茹穿过人群。
残阳如血,大地荒凉,无数难民躺在地上,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茹茹的哭声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曲调,悲戚绝望。
那些目光落在季容妗身上,或是绝望的,或是乞求的,一道又一道,像是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粮食,到底是谁盗走了粮食。
季容妗带着茹茹回到常府时,看见了上吐下泻的江太医。
他正一字一句与江楠语说着自己的感受,不时喝下身旁放着的一排黑乎乎的药,喝完再说感受。
季容妗没去打扰他们,将茹茹交给常青山后,便骑马去了安昌县。
因为粮草失踪事大,几乎沿路所有郡县,尤其是江南周边的几个郡县,已经被无数官兵把持,但凡有商队路过想要往外走,货物必须得经过检查。
劫了粮草的人自然不敢在这关头运走粮食,只能暂且将其藏起来。而安昌县山高林深,用来藏匿大批粮草,最合适不过。
季容妗在这里待了两日,基本可以确定,先前那批失踪的粮草就在这。
她曾看到过不止一次,有人从山上下来买了许多饭菜上去。而买饭菜之人警惕性很高,有些武功底子。
她当即找到当地官兵,准备带人上山。
官兵不同意,说没有上边人指令,他们不会离开。
争执中,有人骑马快步跑来。
“季大人?”
季容妗抬头看去,来人正是影二。
她眼前一亮,将自己的推测与她说了出来。
影二抓着缰绳的手微紧,道:“那些人应当是上山搜寻的人,季大人多虑了。此事暂且不谈,如今粮食已到,还请季大人快些与我将粮食送过去。”
季容妗往她身后看去,长长的车队,运来的粮应当不少。
她翻身上马,扯住缰绳,道:“好。”
粮食运来那日,吃饱了的难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若是这些粮食运来的再早一些,饿死的人还会再少一些。
粮食有了,疫病却还在继续。
江太医为了配出解药,故意得病以身试药,眼下已经形销骨立。江楠语见过太多难民死去,自然知道若是再配不出解药,江太医很快也会死。
她曾在深夜找到季容妗崩溃大哭,又在第二日继续配药。
常青山每日默默照顾好两人以及茹茹,从不抱怨什么。
患了瘟疫的人越来越多,尚且没被传染的便有了意见,要求将患了瘟疫的人以及那些死去尸体放在一起烧化,防止疫病再传染。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那些患了疫病的人只默默流泪,乞求季容妗救救她们,不要烧死自己。
季容妗曾被火烫过,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将活人生生烧死这样的事,她做不出来。但如今治疫病的药尚未研制出来,若任由这样发展下去,的确会影响到健康的人。
入了夜,季容妗沐浴完回房准备休息。
然而刚走到房门口,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她走前明明将房门关上了,怎的会留一丝缝?
手中匕首一瞬弹出,她缓缓推开门,看见了桌前背对她而坐的女子。
女子背影清瘦,一袭白裙被她穿出仙人的模样,闻声侧了些脸瞧她,出声:“驸马。”
季容妗手中的匕首桄榔一下掉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