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奶奶,我没有说你守寡,我说的是守活寡!”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扫射到腾飞影脸上。
顾之意哭得打起了气嗝,一下一下没个间歇,鼻涕横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拿袖子没脸没皮抹了一把。
腾飞影十分之无奈,拿手摸了摸脖颈里火辣的划痕,扯嘴笑,“王海被踢烂了一个蛋蛋,都进急救了,你不知道,那是替连洲受的罪,要是踢到连洲……”
连洲一个冷眼刮过去。
苟煦看看自家妹子,再看看腾飞影,满眼的鄙弃,“你真是,活该挨打。”
腾飞影作揖,“对,我活该挨打,我胡言乱语,把小姑奶奶吓出魂来了,对不住,对不住!叔叔阿姨对不住了,都是我这张嘴,该打!”
他作势要给自己掌嘴,眼瞧着没一个人拦他,也不羞臊,“连洲是我弟弟,他要是出事,第一个哭的是我,连洲,你说是不是?”
连洲未搭理他,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纸巾盒,连抽了三张,给顾之意擦拭脸庞。
顾之意一点都不乐意,别开脸,声泪俱下痛斥:“你走开!都怪你,你不给我跟你去,我以为你死掉了!”
她扭过身子,往包厢的卫生间走。
连洲手在半空定了定,挺直腰板来。
苟煦一个个招呼,“坐下坐下,我妹妹轻易不生气,要生气那是真生气,但是这么打人还是第一次见,我估计好不了那么快,等会儿大家伙都不要搭理她,让她自个消消气。”
顾淑娟眼圈也红了,还和林思漫生硬客套着。
“这孩子!她很少发火……”
林思漫:“没事儿,都是着急,估计看见我们这么严肃,吓坏了。”
老苟沉着一张脸。
本来是两家人见面的大日子,连元革的体检报告出来,下颚长了一个异物,估计是瘤子,现在还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碰巧连承出了一些问题,前段时间拿到的消费大单,王海是用了一些手段,对方公司做了那么多工作,最后被人劫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市场拓展就是一个圈子,互相都认识,那帮人把王海整了一顿,现在还在医院急救。
这一顿饭本来就吃得艰难,顾之意和腾飞影这么一闹,气氛更凝重了。
顾之意洗了脸出来。
连念安和连洲坐在一起,早就暗中留了一张椅子在身旁,举手招呼她,“之意,你坐这儿。”
顾之意慢腾腾落了坐,面上余留才痛哭过的郁色,和连家人正经打起招呼,“阿姨,姐夫,姐姐。”
连洲给她盛了一碗汤,提着唇角轻放到她面前,“狗子意,你看看我。”
顾之意翻起发红的眼皮,瞥他一眼,很快落下眸光到汤碗里。
连洲虽讨了个没趣,唇边的笑未散,“你看看,我好得很,一点毛病也没有。”
顾之意闷着一张脸,好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
连洲无声发笑,捏捏鼻尖,“行,我也错了,以后我去哪儿都带你去,行吗?”
顾之意大起大落,这才回了魂,顾着两家人的面子,缓了神色,“随便你。”
“那,”他摸上红酒杯,“我们结婚吧。”
说话声和瓷器碰撞的声音骤消。
“叮”,他轻碰了她的红酒杯。
“我们结婚吧,以后不管上天还是入地,我都带着你。”
全员肃穆。
顾之意指节抵着柳叶眉,无意识来回搓,眉眼下的皮肤干涩且烫。
下一刻,手被连洲拉住了,指腹在她掌心轻柔摩挲。
她看向他。
时空在翻转。
十八岁的连洲戴着黑口罩,坐在她房间外头的沙发上看电视,碧海,军舰,男主播,都不敌倨傲的少年惹眼。
刚才一路过来,连洲的高傲讥讽她都不记得了,单单记得他给她吃鸡腿,给她炖红糖燕窝,给她洗衣服,给她做过那么多顿饭。
还有白毛狮子,情侣睡衣,羽绒服雪地靴,狗子号。
还有兜里滚烫的情书。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足够她想了个透。
没有连洲,她抱着这些遗物过不下去。
手上多了一个异物,她抽回手,没有看,放下汤勺,两指顺着戒指的轮廓摸了一圈,坚硬的触感很陌生,又很迷幻。
才被打了的老流氓突然一顿豹笑,“连洲,你得加油,昨晚上借你的花,我求婚成功了,等过了清明,我带李若雪回一趟家,哥哥带着你去登记。”
这个“哥哥带你去登记”引得连念安发笑,“就刀影认得民政局的路。”
腾飞影:“哪里,一起去有个照应,民政局□□有团购吗,我们也省点钱。”
连洲端起酒杯,冲着腾飞影,“谢谢影哥,我就不等你了,明天我先给你探探路去。”
这是一个大包厢,二十位的大圆桌,这会儿没一个人动筷子,圆桌上的转盘停了,一个海鲜干锅正好在顾之意眼前,“噗噗”冒热气。
她没有看任何一个人。
小学生经历了生死,大闹一场后,脸面突然就不重要了。
今天谁的面子她都不打算给,谁敢惹她,她就跟谁急。
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