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意。”
如同被雷轰电挚一般,顾之意唇边的笑一刹那间灰飞烟灭,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全变了,眸子里饱含惊恐。
她脚下慌乱,抓着挎包往后连退了两小步,下意识想寻求帮助,往边上那几个人瞟了一眼,转瞬之间,又移到连洲脸上。
就好像,眼前人要谋她的财害她的命一般。
连洲压着眼睫看她,眸色幽深。
顾之意垂眸,眼皮子快速眨巴。
他嘴角动了动,“你——在哪里换的皮?”
这一句话,把顾之意惊得飞散的灵魂给唤回来了些许。
她怕个屁啊!
都演练过多少回了,她还过不了这一遭去!
她的眼神变得有力,语调却是懒懒散散,“你哪位?”
连洲微怔,尔后仰起头,对着天花板闷闷哑哑两声笑。
他垂眸,和她四目相对,“你说我哪位?”
几个女职员面面相觑,眼里冒出八卦的光芒来。
高良柏是个人精,很快察觉出不对劲,转头对着几个职员,“你们到会议室,准备开会。”
高良柏的话,让顾之意稍稍收拢神智,这是在客户公司里,她是过来谈业务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怎么可以在别人的地盘撒野。
她垂个头颅,从连洲身侧绕过,往大门快步疾走。
这个时候,他该是在为连叔奔走才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难道这家公司是连承集团百亿债务的债权方,他来还钱的?
身后脚步声跟了上来。
顾之意肩背发麻,脚下更快了。
到了楼梯间,她手指头来回晃,点了下行键又点上行键。
锃亮的皮鞋站定在她身旁,他双手插兜,“你跑什么?”
顾之意当听不见。
数字不停跳动,电梯徐徐往上。
连洲突然倾身朝向她,“狗子意,恭喜你了。”
顾之意又是见了鬼的表情,惨白着一张脸跟个木桩子似的钉在原地。
他贴得很近,带着成熟男人的气息,衬衣白得晃眼,扣子在她眼前放大,再一往下凝眸,西裤皮鞋一丝不苟,干净不惹尘埃。
没有一点落难公子哥的颓丧之势。
他离开了稍许,黑眸染了光,带上了几分暖意,“恭喜你,快到本命年了。”
顾之意只冷冷看他。
根本就没有到,再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好像精壮了些,隐约可见衬衣里微微隆起的胸肌,头发理得很短,精气神十足。
连洲手动了动,很快解开手腕的衬衣扣子,慢条斯理往上翻卷衣袖,“我给你买点东西避避邪,你想要什么?”
他怡然自若,仿佛他消失的这几年都不存在了,两人还是当初亲密吵闹的样子。
顾之意唇角微微一颤,眼里的凉意更深了,“这位先生,我认识你吗?”
连洲卷着衬衣袖子的手一滞,唇边挂上了一抹淡笑,“不记得了,需要我提醒你?你欠我的,当年说好了把你赔给我,毕业就……”
顾之意带着恼意打断他,“你做梦吧!”
连洲定了定神,一哂,“不认账了?”
“你有录音吗!”她莞尔一笑,小梨涡出来了,眼里却是淬着凉光,“有录音吗,有证据吗,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连洲眉宇间的温度骤降,喉管溢出一声笑来,“报警抓我?”
“现在就报。”顾之意垂首,打开背包,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出手机来。
“滴”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她把拉链一拉,走进电梯。
连洲紧随其后,贴着她,一高一矮两个胳膊,离了大概不到一指的距离。
身后的高良柏不动声色跟着进去,在连洲身后站定,略微沉声:“连洲总,五点还有一个会议。”
“嗯,让他们等等也没事儿。”
这熟悉的傲气瞬间点燃了顾之意的记忆,她胸口团着一股气,连家都到何种境地了,连叔还在受难,他怎么像没事人一样,跑来这里说这种无聊话。
他敛了神色,也没有看她,盯着电梯门,拖腔带调说:“顾之意,当初我聘礼都下了,你没有拒绝,这一次我回来,要结账了。”
结账被他说出了结婚的意味来,顾之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他看,“聘礼?”
连洲撇下眸光,“对,聘礼。”
她拧着眉头,张个嘴憋了数秒,“你最好说清楚,我拿了你什么聘礼?”
眼看那双凝视她的黑眸又在慢慢升温,她撇开视线。
下一刻,连洲的手摸上了她的细手腕,“我给你买的睡衣不是吗?”
她穿了一件白色法式方领小衫搭配丝质墨绿色半身裙,大概在空调中裸露太久,内手腕微凉。
顾之意眼皮子一垂又一掀,目光里的警告意味浓厚,“我从来没有拿过你的睡衣。”
他的手往下,才要牵上她的手,就被她一把挣开了。
连洲无声失笑。
又不认账。
电梯落地,她率先走了出去,挺着腰板头也不回往大厅外头的烈日里去,质地柔依的半身裙在风中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