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会……你不是……”
他本想说“教主当日曾说你不止百岁之寿”,却蓦地想起昔年在战阵上范遥曾替自己挡过一发毒箭。
虽有胡青牛在场,及时救治无碍,却也说过此毒阴损,或于寿命上有些妨害。
只是那时大伙儿俱都还年轻,并不曾将这等看似遥远的事放在心上。
及至此时,生前身后事方一起涌到了眼前来,方觉这世间竟仍有许多遗憾未了。
幸而杨逍生性潇洒,只怅然了一瞬,便全然放下了,微微一笑,道:“也好。一世兄弟,我便先替你去探个路罢。也不知此行是去下面还是上面,也不知还有谁在等我们……”
说着说着,双目微阖,语声渐低,渐至于无,气息亦随之断绝。
面上尤带着一丝淡淡笑意,一如生时。
范遥垂首立在杨逍身侧,默然许久,方伸臂将他的尸身抱了起来,走向往日里两人清修的静室,后间有早就备好的棺椁等物。
他将杨逍安置妥当,又复走到前室。
这里原本空无一物,只有他们日常清修时所坐的两个蒲团。
前两日他将蒲团移到了外间,在此处安上了一张桌案。
案上放置着一柄折扇,一个青竹点翠的茶盅和一条七彩璀璨的珠链,其后又整整齐齐地排了一列小瓷瓶,五色俱备,形如水滴,又另有一个金色小瓶单放在一侧,形制亦一般无二。
案前壁上原应挂着祖师画像的地方却还空着。
他自怀中取出一个卷轴,爱惜地轻抚再三,方缓缓展开,将其挂到了壁上,凝视片刻,忽地微微一笑,低声道:“本想带走的,却还是……”
还是舍不得。
就像他不肯将杨逍的折扇画入小像之中,也只是本着无人知处的那一点私心罢了。
范遥目光在案前供着的诸般物件上一一扫过,末了伸手取过那个小金瓶,握在手中,又复抬首看向那副小像,道:“那就带它去陪我了。”顿了一顿,又道:“你若是不出声,那便是同意了。”
画中人含笑不语,一室寂静无声。
范遥唇角微弯,眼中漾开一抹温柔之极的笑意,将那小金瓶藏入怀中,转身出了石室。
外间已经跪了一地的门人弟子,人人面带泪痕,哽咽不已,见他出来,盘膝坐在上首右侧的紫竹蒲团上,亦都在下方依样坐了。
便听他朗声道:“凡我逍遥门人,见画中之人,当以祖师之礼敬之……凡有所命,必倾力而为……违者天地共诛。”
满门弟子,尽皆俯首应诺。
三日后,范遥亦逝。
至此,世间再无中土明教,亦再无明教旧人。
又四十年后,有白衣女子忽现江湖,武功卓绝,容色倾城,不知来处。
入祖师静室拜谒,须臾,呕血而出,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