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不走的。
徐百户这两日被千户大人很是使唤了几次,因而隐隐在这群人中有了领头之势。
这几位破落百户在京中虽不曾办过什么正经案子,然而抢功推过,倾轧同僚之类的手段却是看也看得熟了,无非位卑人轻,不曾有机会亲自上手罢了。
然而此时他们同王百户休戚相关,立场相同。
又兼那曲洋曾当众提及鞑靼南下意欲对衡阳城不利,虽然以他们丰富的栽赃经验看来多半也是硬扣给嵩山派的黑锅一顶,但到底事涉军政,还要与本城官员打交道,少不得要仰仗王百户这地头蛇。
再者千户大人待那义民,不,参将刘正风态度不比寻常,这王百户与刘正风多番交谈,看起来也是颇有些交情的样子,何必不给人这个面子呢。
因而这次徐百户等人倒并不曾摆出那眼睛朝天的京中来人架势,反倒是和和气气地与王百户有商有量。
有肉一起吃,有钱一起分,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查缺补漏,务必要将这桩案子敲钉转角,办成铁案。
为着这样共同的目标,一时之间在卫所正堂上两拨人称兄道弟,处得其乐融融。
正在纷纷献计献策间,忽地见林千户同着一个白衣女子并肩自门外进来,林千户那位同宗族弟随在两人身后,不知怎地看起来竟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那位白衣女子大伙儿在刘府办事时都是见过的,便是之前不知道她与顶头上司有何瓜葛的,见到林千户那眼睛几乎都挪不开的模样,心中也早已有数了。
随后在押着嵩山派众人回卫所的路上,一路又听王百户吹嘘了半日,耳朵里灌满了这位“叶女侠”孤身仗剑挑了青城派满门的丰功伟绩。
锦衣卫从前虽是不怎么涉及江湖事的,却也知道青城派余沧海在武林中闯下了好大的名声,当下不由得对林千户肃然起敬。
十个人里至少倒有九个佩服他为了美色敢舍生忘死的作派,剩下一人除了佩服之外,还思忖得尤为深远,不但替千户大人预备下了外敷内服的上好金疮药,甚而已经暗中命人去街上寻个跌打名医来了。
此时却惊见千户大人不但自身安然无恙地回来,甚而还将心上人也一并带了回来!
两人在众人面前虽不曾有什么交谈,但行动举止之间,不知怎地别有一中融洽之态在其中,却将旁人都隐隐排斥了开来。
要知道不过一个时辰前,这位武功绝高的女侠对千户大人还冷淡而疏远,满脸都写着“我和他不熟”。
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千户大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也不知道日后肯不肯传授给兄弟们一二……
且不提这些属下脑中都在想些什么,面上却是不敢有分毫流露的,唯满脸堆笑地恭迎千户大人,又恭送了千户大人回房。
这番迎来送往,只得了上司一句话,乃是——“莫来打扰”。
眼见得硬邦邦地吐出这四个字后,千户大人连脚步也不停,便带同着他那心上人一道进了房,闭了门,锁了户。
徒留外间众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语。
单看彼此眼神便知道大伙儿想的乃是同一件事,却慑于林千户一贯脸硬心狠,下手毒辣,并没一人胆子大到敢公开将之说出口。
遂齐齐将目光投向了被独自留在堂中的林平之身上。
王百户同他打交道略多些,遂笑吟吟地开了口,道:“这一日里忙忙碌碌的,林公子也乏了罢,我做东,叫上一桌醉仙楼的好酒好菜,咱们好好松快松快!”
其余众人也在一旁敲边鼓起哄,林平之年轻脸嫩,哪里拗得过这群老油条,三言两语便招架不住,只得应了。
他并非当真半点不通人事的少年,自然知道这群人多半是往下三路去猜了,若是往日他定然会出声辩驳,决不能让人平白污了叶前辈和堂兄的清白名声……唔,堂兄名声还清白不清白也不打紧。
但林平之也知道那两人此时的状况并不适宜现于人前,更有许多无法解释之处,叶前辈在路上也叮嘱过自己,倒不如让人就误以为是些风流勾当,反倒省事。
总之无论别人怎么套话,自己只要一问三不知就可以了。
且不说林平之在外间忧虑不已,叶灼领着叶燃进了自己所住的主屋,将门闩合上,又拉着她径直进了卧房。
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床。
叶燃探手将两侧的床帐从帘钩上放了下来,另一手已经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海青色的帐幕尤在微微晃动之中,叶灼已然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就算是在如此这样气血攻心,五脏六腑犹如被利刃搅刮的时候,他仍还记得将头侧向一旁,免得沾污了师姐的衣服。
叶燃又好气又好笑,抬手便在他额头敲了一记,道:“衣服值钱人值钱?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一语未毕,却见叶灼脸上陡然现出痛苦之情,又吐了一口黑血出来,她心中深悔自己失言,遂清了清嗓子,道:“林千户,我先替你把个脉,你,你这多半是气血失调,嗯,还有些寒证……”
叶燃信口胡诌着,声音却不自觉地同面容一道温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