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生活在南非,爸爸经常去外地工作,行踪遍布整个非洲大陆,我和妈妈就待在开普敦,期盼着他结束一趟又一趟的旅行后平安回来。
南非是非洲比较发达的国家之一,人种繁杂,教育水平要比其他非洲国家先进许多,所以我一直都跟着当地的小孩在学校上课,回到家后则跟着妈妈学习中文。
爸爸回来的时候,会给我讲他外出时的各种见闻,有趣的,惊险的,狼狈的,神奇的…令我听得如痴如醉。他给我看许多他拍摄的照片,有时候,他会和他的工作伙伴们在野外待上好长一段时间,只为观察一群斑马或是羚羊的生活作息。他把狮子捕杀斑马的过程讲给我听,告诉我,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想不被吃掉,只有令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我对这个神奇的大陆充满幻想,暑假时,爸爸会带着妈妈和我一起去工作,第一次坐着越野车看到广袤的非洲大草原,以及草原上成群结队的动物时,我震惊了。生平第一次,我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
有一次,我跟着爸爸的团队去野外考察时,碰到了一场动物厮杀遗留的尸场,看剩下的动物尸体,有叔叔判断
出是几只狮子和一大群鬣狗的搏斗。
在这个搏杀现场,爸爸和他的同伴们在鬣狗的尸堆里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雄狮。它受了很重的伤,被它的同伴们抛弃了,估计是靠着吃腐肉才活了几天。
爸爸把小狮子带回了我们的营地,小狮子并不算太小,但是爸爸说它还未成年,它浑身伤痕累累,为了保住它的命,随行的兽医为它进行了截肢手术。
这只小狮子被截掉了整条右前腿,右后腿的部位也失去了很大的一块肌肉,我看到它的时候,它包着纱布,在麻药的作用下昏睡。我问爸爸,它什么时候会好起来,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爸爸告诉我,它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这种处在食物链高端的猛兽,未成年,又失去了一条腿,放归野外,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时候,电影《狮子王》正风靡全球,爸爸对我说,他们偷了点懒,给这只小狮子取名叫“辛巴”。
辛巴跟着我们回了南非,住进了开普敦的动物园,后来,我和Derrick去看过它好多回,它独自一个待在笼子里,很孤独的样子。
看到辛巴缺失的右前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很是吃力,我扒在栏杆上,莫名地有些失落。
Derrick是我邻居家的小男孩,比我大一岁,是个白种人。他有一头金色的头发和一双湛蓝的眼睛,我和他是好朋友,Derrick告诉我,在我们这个街区,我是最特别的小孩。
我的确是附近唯一的一个中国姑娘,有一头乌黑的直发和一双黑眼睛。Derrick说我就像一个精灵,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我的审美观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形成的,对于人的长相,我向来没有特别的喜好。就像是回国以后,我无数次听到同龄的女孩们说黑人看起来好恶心,我觉得匪夷所思,在我记忆里,住在开普敦时,隔壁的黑人小孩Arno勇敢又可爱,很多时候,比起Derrick,我更愿意和Arno一起玩。
我从小和Derrick一起学习小提琴,我学得不好,Derrick却老是得到老师的表扬。妈妈对我说,小静,你是不是不喜欢拉小提琴?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去学了。
我说:“我没有不喜欢啊。”
妈妈很疑惑:“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学呢?”
我感到奇怪了:“谁说我没有好好学?”
我明明学得很认真,只是一直没有Derrick拉
得好,但这并没有打消我拉琴的积极性,我每天都会练习,Derrick会敲开我的窗玻璃,扒在我的窗台上取笑我:“Jodie,你拉得好难听。”
我会默默地掰开他的手,锁上窗,继续自得其乐地拉琴。
只有Arno说我拉琴好听,他是尼日利亚人,有一身黝黑的皮肤,眼睛又大又亮,像两颗大葡萄。因为父亲工作调动,Arno搬到南非才没几年,他说,听我拉琴,会令他想起他在尼日利亚的家乡。
我12岁那一年,非洲大陆爆发了一场瘟疫,疫情波及好些国家,为了我和妈妈的安全,爸爸接受了国内上级单位的调令,准备带我们回国了。
我和Derrick说,我要回中国了,Derrick愣了好一会儿,最后说:“Jodie,Iloveyou,Iwillmissyou.”
我和Arno说,我要回中国了,Arno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几下,默默地回了家。
那天晚上,Arno敲开了我的窗,他把一样东西递到我手里。
是一只非洲手鼓。
有着奇怪的图腾,还有繁复的雕刻。
Arno告诉我,这只手鼓是他爷爷年轻时亲自做的,连着鼓面用的兽皮,都是他爷爷去狩猎时打来的动物身上的。
“Jodie,这个鼓送给你。”Arno厚嘟嘟的嘴唇一咧,黑暗中,他的眼白和洁白的牙齿格外显眼。他说,“我爷爷和我说,这是个神奇的鼓,他把鼓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