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擦干了唇边的血, 坐在屋顶上一直沉默到傍晚。
刚回来时降丘发现了她一身的泥土,甚至还有伤, 纵然杳杳不说, 他大约也能猜到几分,气得几乎想要冲出去, 用翎翀的刀杀了风疏痕。
然而他却被黑衣少女拦下了。
别说降丘根本杀不了, 就算能杀,他们这少主也不会同意。
屋顶上的视野极佳, 能从桃峰一直看到剑峰,而禅峰则在剑峰之后, 犹如一个神秘的隐士, 一言不发。
杳杳握着绡寒,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剑鞘,表情淡漠。
在最初的怒火滔天之后,她竟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原本那种想要赌气一走了之的情绪也慢慢消散了。看着天边从翻卷的云层中透出的丝丝缕缕的晚霞,杳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没有人说过,风疏痕是一定要和她站在统一战线的。
想明白这一点后,杳杳的情绪逐渐趋于平稳。
她垂眸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擦伤, 口中被咬破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然而这些伤口和疼痛都在驱使着她。
——去报仇。
哪怕只剩自己一个人,也要去报仇。
于是她低声安慰了江啼和林星垂, 告诉他们自己没事, 只是可能要回家一阵子了, 归期未定,叫他们不必担心。
然后便坐在房顶上,一直沉思到天黑。
她其实没有什么值得思考的内容,只是想让自己情绪平稳一些。
当月上梢头,宫观灯火与星光同辉时,杳杳慢慢站了起来。
“少主,”降丘连忙凑过来,“我们回家吗?”
“不,”她淡淡道,“今晚我要去梯山塔一探究竟,你们二人跟随我,在禅峰之外接应。”说罢,杳杳拿出一只信号焰火,放入对面两人的手中。
梯山塔算得上是整个昆仑的心脏所在,所有弟子的生平皆记录其中。
那么风霭的、春方远的,也一定会在他们这一生结束的那一瞬间,为咒法所收录,成为冰冷的字迹,永远地活在梯山塔中。
翎翀却皱起眉道:“少主,也许会有危险。”
“自然有危险,”杳杳道,“但我是那种因为危险就不去做的人吗?”
降丘连忙劝阻:“若是陛下在,肯定也不会允许的啊。”
杳杳道:“我爹不是不在吗?”
两人对视一眼,无话可说。
纵然他们认为此举极为危险,但少主的话却不能不听。
“我只是去那边寻找一下进入的法门,并不会多呆,倘若找不到,我也就回来了,”意识到自己的两位下属真的在担心,杳杳忍不住安抚道,“放心吧。”
翎翀这才点头:“好,我们随时以焰火联系。”
“还有,”杳杳又道,“倘若我被发现,你与降丘立刻走。”
少年闻言不解:“为何?”
“若是只有我一人,还可以说是弟子年幼不懂事,三番五次惹事闯祸,但你们都是玉凰山的人,原本经玄避一事,玉凰山放权出去,四境之中就已经有了异动,你们如果再来帮我,那就让爹太难做了。”
“是,”翎翀与降丘连忙领命,“属下知道。”
说罢,杳杳叹息。
为什么自己也开始顾虑这么多了呢。
她不再说话,将视线落在春方远那间小小的屋子上。
师父,你叫我们不要戒断口腹之欲,不要辟谷,也不要断情绝爱,专寻一条绝情灭性之路。但是,无论是哪一条路……都真的好难走。
杳杳想,她只是与相处一年的师叔决裂罢了,为何会如此难过?
不多时,天色愈发地黑了起来,修习了一天的弟子们逐渐开始洗漱休憩。
当月中天时,杳杳御剑飞驰,到了这座在整个昆仑中显得格外神秘莫测的漆黑山峰中。昆仑掌门就是禅峰峰主,然而他却闭关不出,甚至无人知他生死。
据说当年掌门的修为也至臻境,于是有人猜测,也许他直接飞升了。
但如何飞升、法门又是什么,却没人知道。
掌门闭关在禁地之中,而禁地以东,就是梯山塔。
禅峰附近的夜巡并不严格,不似剑峰和五行峰那样平日里需要处理门派的重要事务,所以闲杂人等会多一些。
其实论荒凉,禅峰比桃峰更加安静一些。
桃峰纵然冷清,但是山中的生命力却是无法忽视的。
而禅峰……则好似一位入定的修者。
甚至连弟子平日里都不太离开本峰,尽数各归其位,专心修行。
杳杳收了剑,在夜色中使用咒术掩藏自己的身形,而后一路沿着禅峰的一条小路,走上了梯山塔旁。
梯山塔高耸而死寂,在漆黑的夜晚里就像是一座碑石一般。
平日里弟子们都不会来这里,在日常的学习中,也并没有人会刻意提起到这个地方。梯山塔对于昆仑弟子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概念,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们来这个地方查找的。
“原来就是这儿,”杳杳轻声开口,然后走到塔旁,尝试着用手指触碰塔下的大门,“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话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