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往后,贾环再往探春处去,探春便有些淡淡的,连带着屋里的婆子也不冷不热。
贾环却想,也甭怪别个看不起我他,亲姐姐尚给冷眼子瞧,别人不作践才怪咧!他心里头恼恨不已,又不是个能忍的,回了屋便赌咒发誓再也不往上院去了。
赵姨娘好言劝解没用,只道:“你不耐烦见他们,他们也不耐烦见你。你要不去了,他们倒是痛快了。可你呢?在别处也不见得痛快。既如此,何不忍着不耐去拼他们个不痛快。你不痛快了,除了我是没人理的。他们不痛快了,倒有的是人出头。等到那时节,总要找个理由撵你。既然要撵你,便得找个法子。这法子好便罢,你也得个实惠。若有个不好,我就拼的一身剐,也要闹个鱼死网破。”
贾环心里头正不忿,除了发脾气一点法子都没有,听了这话岂有不依之理,便往上院曲去的更勤了。
以前,他还晓得避着宝玉,如今却专往他身边凑。丫鬟给宝玉泡茶,他定得混着喝一杯;姊妹们跟宝玉热络,他便硬凑上去;贾母若赏宝玉个精贵玩意儿,他便觍着脸去要。
他打定主意,就是拼着这脸不要,也要闹他们个没意思。
唯一能叫他规矩一些的地方,便是西阁了。
他发现,老太太娘家的史大姑娘,连带着她的丫鬟婆子,都与这府里的上上下下不同。
不消说外头人,就说家里人,除了姨娘,哪个不把宝玉当凤凰蛋似的,哪个不把他当下流坯子?就是老爷,别看着总是骂宝玉,心里头却看重得很。
这家里上下一心捧着宝玉,却无一个人在意他,除了姨娘。
他本以为史大姑娘和家里的姊妹们一个样,又是一个一双眼睛只往宝玉身上靠的,没想她对宝玉和对他并无不同。
虽然她待他们都是冷冷淡淡,却让他心里舒服不少。
总算有个人将宝玉和他同等对待了,怎能让他不舒服呢?这么个人,他不想她看轻了自己。
骤听得赵姨娘要去找史大姑娘,贾环炸得跳起脚来,急道:“姨娘这又是要作甚?这院子里还不够你使心眼子的,还要往老太太院里闹去?你在家里闹,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你要闹到客人那里,她管不管呢?你这不是自讨没趣,自找苦吃?”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算是白为你操心了!”
赵姨娘早先就听说这史大姑娘与别个不同,是个顶顶知礼的。
这么好的姑娘,又生在那等人家,可惜老天作弄人,叫人爹死娘不在,到底差了些福气。且不说眼前,在叔叔婶子跟前,自是比不得在父母膝下。再大点,到了谈婚论嫁,也要艰难一些,毕竟三不娶里还有一条不娶丧母之女。
不过,这对她来说,却是无异于天上掉金子的好事儿!否则,她老撺着环哥儿往那边跑做什么!自小一处长大,等大了便可说一句青梅竹马,情分自是不同。
老太太巴巴地把人接来,打的不就是这主意。只是老太太跟个神仙似的,什么都算到了,唯一没算到的便是人家姑娘看不上她那宝贝疙瘩吧!
每每想到这事,赵姨娘躲被窝里都能笑出声儿。可是人家连宝玉都看不上,不见得能看上环儿。
不过,她这人比太太识趣得多,可不摆那臭架子,该奉承的就奉承。她要是能把老太太给宝玉看的媳妇儿抢过来,那做梦都要笑醒了。
“你爱吃那凤梨酥,老太太得了没你的份儿。你兄弟姊妹得了,宁愿给丫鬟婆子吃,也想不到送点给你。只有我这当娘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着凤梨虽是不易得的东西,却不见得没有可替的玩意儿。只要得了凤梨酥的做法,总能做出别的酥不是。我这才想着去问问史大姑娘。你跟狗咬了尾巴似的做甚?怕我给你丢脸不成?”
小心思被猜中,贾环的脸通红通红的,别别扭扭道:“要去问就去问,别扯七扯八的乱说。人家好好的来做客,别让人惹是非。”
“难得见你体谅人,算是奇了!”赵姨娘打趣道。
“她是个客人,又不曾与咱有啥恩怨,何不放尊重些呢!”况且,史大姑娘又不像那些势利眼,怎不值得人尊重。
赵姨娘笑道:“是的呢,环五爷。”
打定了主意,赵姨娘花了大价钱托兄长赵国基寻了一篓子虾进来,又亲自下厨灼成虾饼,往老太太、太太、珠大奶奶、琏二奶奶院里各送了一碟子。剩下的那些,又分作了六包,留了一包自吃,余下的亲自拎了,送给上院里的姑娘、爷。
贾母院里的大小丫头见她赵姨娘来了,问清缘由后,也只随她去。
赵姨娘挨个屋里送去,最后才往史大姑娘房里去,见屋里只有一个嬷嬷在。忙奉上饼干,让道:“不是甚精贵玩意儿,只是这季节的虾难得,我兄弟偶然得了送来。这虾留不得,不赶紧料理了就糟蹋了。我是个苦日子里过来的,见不得浪费东西,就动手整治了。这虾饼老太太、太太她们都得了。我又想着姑娘爷念书辛苦,早起晚睡的容易饿,就拿了点过来。你们家姑娘是见过世面的,若不嫌弃这玩意儿上不了台面,就请收下吧。”
“瞧姨娘说的,小孩家家的见过什么世面。我老婆子一把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