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夏在开启话痨说教模式前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多了, 然而这酒的后劲实在是太大了,她的克制在酒的作用下瓦解得很快。
这会儿涉及到自己的信息,她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能透露太多, 便扭过头去, 道:“不说。”
曲清江抿唇,赵六月难得话变多了,怎么对自己的事情还是闭口不谈呢?莫不是被特别训练过,即使喝醉酒和意识混沌的情况下也绝对不能泄露自己的事情?
难怪赵六月之前说过喝酒会误事, 怕不是以前也曾这样。
曲清江对赵长夏的来历十分好奇, 可她也不想强迫赵长夏,反正她不介意说自己的事情, 便道:“那你告诉我,今后我与爹该何去何从?今日那些族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除了四叔, 竟无一人站在我们这边, 就连四叔也会被三叔公的孝道所牵制, 往后想要再仗义执言想必也会先衡量一番得失。”
她虽然气势汹汹地在祠堂上表示是否要将她爹与爷爷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都随便曲氏族人,但若真的跟曲氏一族划清界限, 届时合起伙来欺负他们父女的就不只是曲氏族人了,还会有村中、乡里的人。
鹄山乡有三里、两村、两镇市, 共五百余户人,其中不乏一些官户、形势户, 跟这些大宗族比,曲氏压根算不上是大族。不过正是因为曲氏也有读书人,所以这些大户才不敢轻易招惹曲氏,曲氏得以在浦村、泾村扎根发展。
但在这个世道上, 无权无势和弱小便是原罪,尚有良知、同情弱小的人也有,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观与仗势欺人的人。
就算被欺负了可以去报官,但对方有权有势也可以拉拢收买官吏,无权无势的人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因此,古往今来多少宗亲族人都团结一致,扭成一股麻绳来共同对抗外面的敌人。
曲清江的祖父与曲锋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不遗余力地帮助族人培养子弟读书,就希望他们能功成名就,反哺曲家。
可他们想不到,本应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宗族关系会因为贪婪而濒临破裂,敌人还未来袭,宗亲族人便率先朝他们露出了獠牙。
曲清江还不至于陷入绝望,那是因为她的祖父和她爹都有先见之明,早在发迹的时候就开始做善事累积名声,她年少成名,多少大户人家排着队请她帮忙指导家中女眷刺绣,也有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原因。
他们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进一步提高他们在鹄山乡的威望,哪怕将来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曾经受过他们的恩惠之人多少也会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可就算是这样,和曲氏一族撕破脸断绝往来也是下下策。
赵长夏很清楚曲清江有能力撑起一个家,可世俗对女子夫的要求太苛刻,因而父女俩想要找到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除非先打败世俗。
听完曲清江的话,赵长夏问:“不知道小娘子介意不介意我问一些敏感的问题?”
“你问,我肯定不介意!”曲清江道。
“小娘子跟郎君的困难,小娘子的母族知道吗?”
赵长夏知道曲清江的生母已经病逝,可就算生母病逝了,也不至于跟母族那边的人形同陌路才是。
曲清江愣了下,松开了圈着赵长夏脖子的手,转身去将冰凉的酒再煮一遍。她边煮酒边说道:“我不知道,大概不知道吧!毕竟我娘去世后,我们也鲜少有往来了。”
赵长夏重新落座,曲清江又道:“其实我的刺绣技艺是我娘教我的……”
曲清江的生母岳氏出身皇绣世家,其先祖在唐朝的时候就曾经担任负责为皇室刺绣的官署官员,后来因为战乱而南逃至清江县隔壁的丰城县,经历了梁、唐、晋、汉等朝代的更迭,直到大周的世宗皇帝一统江山,置专门负责刺绣事务的文绣院,又下令寻找各地的刺绣名匠等,岳家才重新回到天子脚下。
只是岳家已经隔了数代人,许多技艺都已经失传和落下,只有岳氏的父亲这一脉传承得较为完整。
岳氏的刺绣技艺也是一绝,她成名时的年纪甚至比曲清江还小。本来按照岳氏的父亲的设想,她会进入文绣院,然后凭借着出色的技艺得到皇室的重用,之后名扬天下,继续发扬岳家的刺绣,光耀岳家门楣。
可是就在岳氏十九岁那年,她储藏绣作的地方意外发生火灾,她为了抢救自己的绣作而被倒下的横梁压住,之后虽然被救,右手小指却被压断了,骨头都往外翻,再无痊愈的可能,只能切掉这根手指。
缺少了肢体,就算她的技艺再出色也无法进入文绣院。其父大失所望,觉得她已没了用处,看她年纪也不小了,就打算将她嫁出去。
适逢曲锋之父请媒婆给曲锋说亲,媒婆一看,曲家的是病秧子,岳家的缺了手指,这二人正是门当户对。就算婚后发现对方并非自己的理想型,可谁也不好嫌弃谁,一定会和和美美地把日子过下去了。
就这样,岳氏进了曲家的门。岳氏的父亲把心思花在了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