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秀一怔,“女郎莫不是听到了我们今早之言?”
小天使还挺不好骗。
青禾未置可否,只问,“你只说是与不是?”
“是。”向秀不欲撒谎,脸上也微微有些泛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他料定就是那旅店墙壁太薄,青禾听到了他们的话,有些倔强道:“你定是猜不准阮兄心思的。”
青禾继续故作高深,冲他一笑,而看向阮籍。
阮籍的心思实在好猜,但凡了解一点文学史的人都应当知道。
他为什么写那么多意境深远而寓意苦闷的诗,为什么那么爱酒,与刘伶对酒单纯的痴迷不同,他的酒是借酒消愁,他的苦闷都在酒与诗里。
当着嵇康二人的面,青禾没有详细地将他的苦闷剖析出来,而是借用了大诗人李白的一句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此言一出,阮籍脊背蓦地僵直,手中竟是没拿稳他几乎不离手的酒壶,铛的一声跌在马车里,没曾想酒壶没碎,只是在木板上滚了一圈,倒是壶中酒洒了出来,马车内顿时萦绕了酒香。
青禾忍不住嗅了嗅,没有后世酒的浓香,她要是能学会酿酒在这时候应该能受人欢迎的吧。
“好一个‘举杯消愁愁更愁’,谢家女郎,没想到你在诗歌方面还有如此造诣。”此时开口的是嵇康。
然而在场另外两人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阮籍并没觉得青禾猜中了自己什么,只觉她的这诗好,而自己的愁苦情绪被她猜中,想必只是自己外露太多,可不管怎么说,青禾赢了。
没等他开口,青禾率先摆了摆手,“此诗并非我作,而是梦中听他人所吟,只是觉得适合阮郎君罢了。”
阮籍那随意的表情变了许多,一时也辨不清青禾话中真假,只好说道:“是在下输了,在下定教女郎这啸技,不过听女郎方才之言,是对这养生之道也有见解?”
这是在探她的底?
青禾略一思忖,要让他们听自己的劝,那就得让他们对自己的好感度增加,而且这养生之道,自己确实能说一说,小青禾妈妈课堂开课啦!
“谈不上见解,倒是有一些浅薄的看法。”
迎上嵇康和向秀二人急切又略带怀疑的眼神,青禾脑筋一转,把辩证唯物主义的知识在脑海里过了一下,才道:“嵇郎君与向郎君说的话其实都有可取之处,但都不全面。”
这话就是直接否定了二人,让两人同时蹙起眉来,方才还说浅薄,这就开始大言不惭了。
然而青禾接下来的话却是叫两人心中一震。
“首先我个人是更认同向郎君的观点的,这世上并无神仙,我敢断言二位在当世绝对找不出一个活了两百岁的人来,听闻太行山有鹤发童颜者,你们下来不妨去探查一下,抛开对其潇洒行为的偏爱,探查一下那些人身世,我想这并不难办。”
向秀连连点头,他就说,若这世间真有神仙,他们身边怎的没有,可叔夜总拿古人说事,未亲眼所见,如何能当真?
然而青禾话锋一转,却道:“话虽如此,但人的生命确实是可以受到外物之影响的,向郎君可还记得那日我晕倒之事,若是顺其自然,我如今恐怕已成枯骨,然向郎君为我请大夫照顾我,又求了嵇郎君予我五石散,我方才逃过一劫,所以嵇郎君之言也是有道理的。”
“就好比这马车,若是我们日日赶路,且走那山间小路,不管风吹日晒,这马车能用几时?若是马车置于屋内,任其摆放,常年不用,这马车能用几时?若是避大雨狂风,走平摊大道,旧时补漆,损时修补,这马车又能用几时?”
是了,马车不能长存,人亦然。
但马车不能不用,人亦然。
马车里陷入寂静,几人显然都开始思考起来。
青禾很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自从有了系统,她入睡变得极快,很快来到桌前,顺利地看到了三人的心声。
阮籍:“此女真乃神人也,方才瞧她那眼神,我便知她已将我看穿,只是不知她能否予我解惑,带我脱离这苦海。”
嵇康:“原是如此,我竟没想到这般辩驳子期,所以我等现如今要做的便是让这马车能用得更久,此真妙计也。”
向秀:“旧时补漆,损时修补,人要如何补漆,胭脂?总觉谢女郎说得有理,可却又有些奇怪,马车若是坏了车轮可更换,这人断了腿能换吗?”
越看青禾心中越发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