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闭了闭眼,努力压抑心中的烦闷与疼痛。
“沈家的冤屈早晚能洗刷清楚。”他勉强一笑,温声道,“清棠,你要记得,只有你活着,沈氏才能复兴。”
沈清棠点头:“我知道。”
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双肩亦止不住的颤抖:“可是,怎么办?如璋哥......我该怎么做?”
沈清棠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呜咽,泪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
“爹娘会以我为耻的。”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恸和惶恐,像是濒临崩溃的兽类。
霍如璋叹了口气,蹲下身,抚摸着他苍白的小脸。
“清棠......你不必担忧,你还有我。”他温言道,“我会帮助你,一定会让你复仇的。”
风声呼啸,树影婆娑,将少年的哭声与青年的安抚声卷进深邃的山林间。
———
暮色沉沉,远处的篝火已经熄灭,偶尔响起几声犬吠。
夜里的风吹过营帐,发出微弱的的响声。
天快亮的时候,躺在榻上的少年发出微弱的喘息,他浑身发烫,烧的厉害。
沈清棠生病了。
许是是因为受了风寒,许是受到了刺激,他浑身燥热不止,身子虚弱无力,就连喉咙和嗓子都沙哑干涩。
乌发少年躺在床榻上,呼吸急促,雪白面容潮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整张脸都透着一股病态的脆弱。
围猎本就才几日,他在床榻上待的时间竟出奇的多。
霍景珩因为没等到沈安来服侍自己,便来找他,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少年躺在床上,面庞烧得通红,额际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至雪白颈脖。
霍景珩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迈步走到床边,轻轻唤道:“沈安。”
帝王的声音难得轻柔,带着某种隐忍的痛意,仿佛下一秒,就会失控般。
沈清棠睁开眼睛,茫然地盯着他。
“你生病了。”
霍景珩的语调依旧平稳,“我让太医来瞧瞧。”
他没敢碰他,转身出去吩咐侍卫,让人请太医过来给他看了病并喂了药,才终于怕延误时辰,离开了营帐。
营帐内,少年躺在床上,昏睡不醒,他瘦削的脸颊呈现病态的嫣红,额头滚烫。
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宇间有浓浓的疲惫和倦怠。
柔润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呢喃不清地唤着什么,神情满是痛苦与悲伤。
———
沈清棠做了个梦。
他站在一片荒芜的草地上,仰头四顾,茫茫草地上尽是枯败的残枝断叶,远处高山耸立,却寂寥孤寂,宛如天地间唯一的生灵。
他迈步朝前方走去,脚底是厚厚的腐烂落叶和泥土,踩上去咯吱作响。
他走的很慢。
很慢很慢。
耳畔是风声。
他蓦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
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继续往前走。
“清棠。”有人喊他。
他循声望去。
是爹娘和族人们,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棠儿。”娘喊道,“快过来,要走了。”
他恍惚道:“要去哪?”
娘啧了他一眼,牵起他的手:“怎么连这也能忘,当然是团聚。”
“那爹呢?”他追问。
“当然一起。”
“大哥呢?”
“也一起啊,棠儿,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二叔、三婶,五叔……”
他一路走,一路唤,走到尽头时却忽然哭出声。
“我走不了,爹娘,孩儿不孝。”
他跪在黄泉路上嚎啕大哭。
“我走不了。”
族人们关切的神情变得模糊起来。
“清棠。”有人对他说,“你哭什么?”
沈清棠哭泣不止。
他跪伏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浑身颤抖,哭的肝肠寸断,涕泗横流。
“清棠。”
“清棠。”
“清棠。”
他仿佛听到了无数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有爹的声音,有大伯的声音,有二叔的声音......他们围绕着他,温和慈爱的哄着他,就像幼时一样。
“棠儿。”
“回去吧......”娘摸他的头。“棠儿。”
他猛然睁开眼,喘息急促。
帐子里漆黑一片,隐约能辨别出是在他营帐内。
沈清棠从榻上坐起身,抬袖抹了把脸,看着自己潮湿濡湿的手指,愣了半晌。
半晌,他迟钝地想起来。
他应该是睡过头了,今天还没去伺候霍景珩。
沈清棠的胃蓦地泛起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些平静的日子让他逐渐麻木,竟然快要忘记进宫的目的。
霍景珩——
他的眼底迸发出阴冷的恨意。
少年站起身拉开帘布,任由冷风穿过衣摆。他的视线投向营帐外,似乎穿透了无数遮挡,看到了那高高在上,视他如玩物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