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杉回想现代时自己二十三岁都在做什么,好像是刚大学毕业,拿到了不错的工作offer,在入职前和同学们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毕业旅行,还一路拍了记录旅程的vlog,各种花式比心打卡,活像个精神小妹。
而现在,同样的一十二岁,廖杉感觉自己已经活成了现代时的反义词,她现在是疲惫大姐、虚弱老登,再过一阵说不定就要变成癫狂老奶了,上班,哪有不疯的?
“喝热水吗?”
王川泽的声音打断廖杉的“变异”。
她回过神来,赶紧拿起桌上自己的搪瓷茶缸,冻得已经有些哆嗦了,“喝!”
王川泽拎着热水瓶,手很稳,把里面的热水倒到廖杉的茶缸里。
不远处的郑子昂看到这一幕悄悄那胳膊捣了下旁边的张国光,压低声音,“我就说他俩一定有点什么吧,怎么不先给我们这边倒啊,明明咱俩才是坐在最靠门这桌,王川泽像没看见咱俩似的,一进门就直直走过去。”
张国光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疑惑和不解,“其实在苏联上学时候我就觉得了,但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要真有什么不早就……”
见王川泽朝他们走过来,张国光赶紧停了嘴里的话,假装一直在工作。
热度透过薄薄的搪瓷杯壁传到手上,廖杉虚拢着喝了一口,感觉有种整个人又活过来的感觉。
十月底的沈市虽然比不上苏联那么冷,但国内这时候还没有暖气,设计楼里资料太多,禁明火,不让生炉子,室内还比室外冷,大家只能艰苦奋斗。
这倒不是最难熬的,最令廖杉抓狂的还是图纸和资料的事。
“先停停手上的活儿——”
林为华急急忙忙上了楼,对着一楼的众人喊道,“之前交付给部队的二架飞机被退回来了,你们快跟着我过去看看。”
飞机组的众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迅速动起来,往楼下冲。
在设计楼门口,由士兵检查过没有携带资料出去后,一行人在林为华的带领下往飞机厂的车间走去。
飞机厂的现任厂长聂茂才额上冒汗,急得来回踱步,见研究所的同志们来了,连忙迎上去,“林工!麻烦你们帮忙看看,部队那边说飞机存在很严重的质量问题,现在这个型号的飞机都要停飞!”
虽然现在飞机厂里还停着组装到一半的飞机林林总总有一百多架,但缺材料导致交付不上和部队不要、直接被停飞可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林为华皱眉,“部队那边怎么说?”
“就说质量不行,飞机抖动严重,感觉要散架了似的,还有地方生锈了。”
车间里的师傅们七嘴八舌的嚷嚷着,“不可能,每个零件都是我们好好做的,咋可能出问题?”、“之前的飞机也是这么做的,不是也好好的能用?”
廖杉跟着同事们围着车间里那二架被退回的飞机,研究起来。
她刚打量了几眼金属机翼,又
摸了摸,指尖多了些橙黄色的锈粉,“我记得飞机上用的不应该是不锈钢材料吗?”
一个五十多岁的师傅看她一眼,“你一个姑娘家的懂什么,材料不够用,哪还有什么不锈钢,用普通钢不一样吗?”
廖杉只当没听到这人前半句的废话,“不一样,普通钢会生锈。”
说着,她手指轻巧的在那生锈的地方敲了敲,仿佛无声的在说,瞧,怪不得会被退货。
郭信厚一噎,他作为总装车间的组长,哪里吃过瘪。
另一头,蔡华检查着机尾翼,手里拿着量尺测量着,眉头皱起,“郭师傅,这数据和图纸上的不一样吧,水平尾翼翼展应该是3.726米,现在这个都有快四米了。”
郭信厚立刻有话说了,“我们都是根据盲图制作的。”
盲图是什么呢?就是没有标注尺寸数据的图纸。苏联那边资料传来的太慢,飞机厂这边又急着赶进度,以至于盲图刚送到零部件车间,就开始了生产。
有师傅不以为然,“你们就是读书读多了,图纸什么的都不如我们的经验好用。”
廖杉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得,你们牛,以后这飞机你们造呗。
“啪——”
一声脆响,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被声音吸引,只见郑子昂站在机翼上,两手抱着驾驶舱盖,也是同样的一脸懵逼,看着下面的人们解释道,“我只是想打开盖子检查一下里面的座舱和仪表的……”
他寻思自己也没使多大力气啊,怎么就把驾驶舱盖给掰下来了,这东西也太脆了吧?这还是飞机吗?
王川泽绕着二架飞机转了一圈,走回来时脸上表情也不太好看,他对着林为华和飞机厂的聂厂长说,“我要去铸造车间看看。”
聂茂才对这帮喝过洋墨水的工程师们很尊敬,尽管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年轻。但自打苏联专家们都走了后,这些年轻人就是他的救星啊,是飞机厂仅存的高级知识分子了,他哪有什么不同意的,“行啊,走吧,铸造车间就在后面,老郭,算了,我亲自带你们去。”
一行人又辗转到后面的一个车间厂房里。
廖杉经过厂房里的黑板前,目光从上面的标语上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