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失了分寸?
苏言微微垂眸,这个角度正好扫过谢明允长长的睫毛,雪狐毛领将脖颈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小巧的耳朵。
恼怒过后恢复理智,心底升起一点悔意和歉疚——其实谢明允是包容了她的睡姿不佳,甚至早上没有戳破也以免她尴尬,若非今日开玩笑不小心试了偏颇,他不经意提起。
以他凡事心里藏的性子,恐怕自己永远都不会知晓。
这一瞬间,是沉默的天空,风刮着枯草声音干枯寂寥。
这样的静,谢明允不由得有些忐忑,望着眼前人的眼神里也染上了苏言读不懂的情绪。
“对不起。”
“对不起。”
几乎是同时,两个面对着的人不约而同地直视对方的眼睛。
苏言忽地笑了:“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倒是我,夜里睡觉不老实,是不是扰了你清梦,要不......”
她有点想提出:要不干脆还是和从前一样,分床而睡,免得对他反倒是打扰。
但话到嘴边,又不知怎的,骤然卡住了。
像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似的。
谢明允没等到后文,眼神垂下来,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仿佛从心脏里抠出来一般,艰难而犹豫,就像是寒冬腊月里第一块暖阳下融化的寒冰。
他道:“其实这样睡觉,还挺暖和的。”
......
有了那句话,剩下的路在苏言脚下突然畅通无阻了一般,脚步也不停顿了,嘴角还挂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
风吹过衣袍钻进脖颈,本该是冷得瑟瑟发抖的天气,可不知道是她本身体质好还是因为某些别的原因,苏言只觉得五脏六腑升起融融暖意,像是春风扑面,山花漫野开,甚至忘记了这是个一如既往的,北风萧瑟的冬日。
好像真的,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
空中飘飘扬扬洒下小雪,洒下地面,掉入冰封湖面,终于不可见。
有人策马而来,马蹄声声里,踏起尘土飞扬,不知过了多久,细雪缓缓压下尘埃,蹄声转而化为闷响,踏进渐湿泥土。
马鞍上,女人额前落下雪花点点,微凉,她神色一敛,凝神长驱,马蹄声愈发急切了。
......
温泉殿里,入目是一片蒸蒸的雾气,扑面而来自然的气息,假山盘踞,泉眼咕噜咕噜冒着响声,因为此处四季如春,池边些许杂草铺盖其上,间或有野花星星点点,苏言走进殿中,气息清新,恍惚间以为这仍是一个春天。
假山似一道道天然屏障,隔开了两个浴池。
苏言刚脱完一身衣服,却丝毫不觉得愣,谢明允在另一侧,假山隔得住视线,却挡不住声音,衣服细琐的声音传来,想象到他也和自己一般动作,苏言心念微动,长呼了一口热气。
大概是这里的雾气太暖,太熏人了,她心想。
这里面雾气缭绕,苏言毫不怀疑,就算是现在这座两人高的假山凭空消失,她与谢明允也看不清彼此。
如此一想,待会儿的共浴似乎轻松了很多,不会怕冒犯到谢明允,他毕竟是男子,沐浴这种事情实属私密,要是水流激荡间,卷起他的衣角......
苏言莫名想到上回谢明允在此处昏迷的场景,当时忙着救人,旁的一切都没注意,此刻思及,才想起他那时就躺在脚下这片草地上,衣衫几乎褪到肩膀以下,露出大片白皙滚烫的肌肤。
幸而自己一心救人,若是别的情境之下,恐怕难免要想歪。
可总有种淡淡的遗憾是怎么回事,苏言掂量着自己的心,察觉到一丝陌生的情绪。
她......总不至于是个色女吧。
苏言摇了摇头,捋了下头发,朝假山那侧喊去:“谢明允,你换好了吗?”
“还没。”
声音大小恰到好处,正传进苏言的耳朵里,和她那吼声鲜明对比,若不是苏言心知谢明允没那个闲情雅致嘲笑自己,恐怕要以为这是一场蓄意嘲讽。
方才,假山另一侧,谢明允刚换上殿中备好的衣服,许是为了散热,衣物领口宽松,只堪堪挡住胸前。
他抚上锁骨,那里有些突出,是他较为清瘦
的缘故。
历朝历代,女子都是喜欢清秀的男子,身量不用太高,堪堪到女子胸前最为合适,模样不能冷淡,雪色肌肤樱桃小嘴,微圆润的脸型和杏眼,最好不过......
这是他于说书先生处听来的。
虽说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仍然当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一众听评人莫名疑惑——他毕竟是男子,出入一些场合多有不便,而他本也习惯青衣白带,这在旁人看来,是实打实的女子。
那些人或许是奇怪,为何会有女子闻此言论面色不善,却不知这已是他不知第多少回,被认作女子。
固然,从前他不甚在意,可如今......
他和苏言在一起。
这个念头使他心底发热,明明未入温泉却仿佛已然置身其中,四肢百骸翻涌着无边热意,不管不顾地,轰然朝心脏涌入。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询问,“换好了吗?”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