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如今失势,后宫再次贵妃独大,宫人们哪敢怠慢。
又是烧炭,又是热水,没一会儿,惠妃的寝居焕然一新,温暖如春。
“惠妃姐姐,先喝点水吧。”裴贵妃走过去,“看你,嘴唇都干了。”
好一会儿,惠妃的目光终于动了动,看了眼宫上递来的茶水,声音嘶哑:“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你来看我,果真是我眼瞎,你才是这宫里心最好的人。”
裴贵妃淡淡道:“我好不好无所谓,你实不必这样折腾自己。”
这话惠妃似乎听进去了,沉默片刻,端过宫人手里的热水,慢慢饮了进去。
裴贵妃吩咐下去:“去御膳房拿粥来,陛下没有降罪,叫他们别怠慢。”
“是。”
有裴贵妃的话,御膳房里哪里敢怠慢,不过片刻,便送来一桌子小菜。
惠妃默默地喝了粥,看着宫人收拾下去,说道:“裴妹妹既然来了,能否单独听我说几句话?”
裴贵妃点点头。
她身边的内侍欲言又止,裴贵妃道:“你们守在门外就是。”
“是。”
人都退出去了,惠妃裹着皮裘,坐在榻上问她:“陛下要怎么处置我?是毒酒,还是三尺白绫?”
裴贵妃回道:“没有,陛下不准备处置姐姐。”
惠妃嘴边浮起嘲讽的笑:“这是他最后的仁慈吗?”
裴贵妃淡淡道:“陛下是个仁君。”
“仁君?”惠妃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盯着她问,“这真是你心里的话?”
裴贵妃平静无波。
惠妃哈了一声,目中露出同情:“裴容啊裴容,虽然现在我死了儿子,自己无异打入冷宫,但仔细想想,你才是最可怜的人啊!有儿子不能认的滋味如何?日日夜夜陪在仇人身边想必痛苦极了吧?”
裴贵妃语气淡薄:“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惠妃脸上的嘲笑更浓:“在我面前,你装什么?儿子都已经死了,自己也老得失了颜色,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就这样,你还半句话不透,果然厉害啊!”
裴贵妃干脆不回话了。
惠妃继续道:“你实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知道的东西,恐怕比你还多。别以为你能笑到最后,那个人什么性子,我更了解。你这样做,哪怕他感动了,也是一时的。他是个天生凉薄的人,所谓重情,不过是他给自己戴上的面具。谁叫他无能呢?论本事,及不上三位兄长,只能拿仁慈这身皮,将自己包裹起来,安慰自己。”
“他不处置我,是因为知道我活不下去了。成儿都不在了,我还指望什么?而你,也不会风光太久的。”她凑过去,在裴贵妃耳边说,“你信不信,他死的那天,一定会带你走?”
这句话冰凉透骨,惠妃退回去,看着裴贵妃笑起来。
可惜裴贵妃还是不为所动。
“姐姐别这样想,”她道,“这世间虽苦,可谁不想苟活呢?”
惠妃看着她笑:“那你呢?也想活吗?你肯定想的,儿子大了,你想跟他团聚,是不是?”
裴贵妃自然不会回答。
惠妃像在跟她说,又像自言自语:“我很羡慕你啊!虽然这二十年……可你就快熬出头了。那个小崽子长得多好啊!要不是他压着,肯定出息得很。可惜,他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出头。除非……”
裴贵妃还是什么也不说。
惠妃有些失望,说的话也更加肆无忌惮,仿佛在故意刺她:“你是不是很难过?如果当初没发生那件事,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母仪天下。而你的儿子,将来也会继承那个位置,成为齐国的主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活下去,任他打压。”
裴贵妃淡淡道:“往事不可追,姐姐还是不要一直沉迷在过去里,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你可真够小心的。”惠妃脸上带着嘲笑,“怕被他的人听到?不敢表露心迹?”
裴贵妃深深看着她,叹道:“姐姐,我来看你,是成全我们二十年来的情义,你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可我不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惠妃抛弃了外面那身皮,似乎要将二十多年的忍让埋怨都发泄出来,“你看看我,从进赵王府,何曾行差踏错?可最后落到了什么下场?我已经无所求了,一个没有欲望的人,哪里还会在乎好处不好处?甚至活着对我来说,也是多余的。”
裴贵妃轻叹一声,便要站起来,不欲与她多说的样子:“姐姐好生歇息吧!”
然而,她被惠妃一把拉住了。
惠妃的力量大得出奇,没有涂脂粉的脸上,黄斑尽显,扭曲极了,眼里更是透着恨意。
她压低声音:“裴容,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件事是不是他做的?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我告诉你了,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多!”
自从裴贵妃进来,她一直这样疯疯癫癫,就是想看裴贵妃失态,希望她追问自己。
可是,她没等到。
惠妃不明白,她这样也能忍下去?
眼看裴贵妃还是不动容,甚至抓着她的手想要挣脱,惠妃脱口而出:“我告诉你!那件事就是他做的。他看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