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好不容易把郭栩给搓活过来,郭相爷裹在被子里,缩着脖子喝米粥。
想想这回自己遭的罪,郭相爷感慨万千。都吃了这么多苦了,要还捞不到功劳,他可亏大了!
喝完米粥,暖回来的郭栩扯着小兵拉家常。
好不容易问完诸如“家有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之类的开场问题,郭栩十分和蔼地道:“你们这一仗打得辛苦啊,可否与本官讲讲怎么打的?本官很是敬佩你们这些勇士,后路断绝竟也闯出一条路来,真乃铁胆英雄。”
被他连番称赞,这小兵很不好意思,问什么答什么。
详细问了新任胡主苏图的情况,郭相爷脑筋转得飞快。
在两万胡骑围攻下守住砾石坡,这功劳应该可以回到政事堂了,但如果弄死了苏图……
明微丝毫不知,这位郭相爷野心这么大,先前还差点摔死在路上,到了砾石坡就琢磨弄死苏图的事了——她都不敢这么想!
而杨殊那边,跟宗叙报备完,便一本正经过来请郭栩。
“郭大人可缓过来了?家师有请。”
“家师?”郭栩一头雾水,听说这小子不爱读书,哪来的师傅?
“哦,忘了和您说了,宗将军已经收我为学生。”
郭栩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这演的哪一出?宗叙收杨殊当学生,到底是宗叙不想活了,还是杨殊要找死?
他不知杨殊身世的内情,但身为一个官场老手,不难从皇帝和裴贵妃的反应里猜出一些事。总归杨三是不好插手兵权的,他敢插手,皇帝能放过他,太子和信王也不会。
再说,先前他们还双方不合的样子,怎么来了砾石坡,忽然就和好了?
老师学生,认了这个名,在官场上跟父子也差不多了。
他这样想着,杨殊已经伸手拭泪,面露悲伤了:“郭大人,我原以为你来西北军找茬捞功劳的,没想到你竟不顾艰险找到砾石坡来,不与您说实话,我心难安啊!”
郭栩被他哭懵了。
好端端的这杨三哭什么?还有,这小子的嘴实在讨厌,说后半段不就好了,非要加上前半句。就算他是来找茬捞功劳的,也不用说出口吧!
面上他还是关切的样子:“杨三公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好好说,我们现在同在一艘船,应该有难同当才是。”
“郭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杨殊用汗巾擦了擦眼睛,眼角很快红了起来,忍着泪意说道,“您……上的是一艘破船,攻城的时候,宗大将军被重弩射中,已经快不行了……”
“什么?”郭栩惊道,“方才我听人说,宗将军是受了伤,但还是自己骑马进的城,怎么突然就不治了?”
杨殊哀声道:“那是强撑着给人看的,不然主帅重伤,军心动摇,不等别人打,自己就先垮了。”
“这……倒也是。”
郭栩嘴上这么应,心里疑得很。这杨三,在京城一向胡来,谁知道是不是又在搞什么鬼。
“不然,以我们这样的关系,宗将军怎么会收我入门?”杨殊又擦了下眼睛,硬是把恢复正常的眼角再次擦出红印来。
“我此番出门,也是想着捞点功劳回去,好叫圣上召我回京。没想到误打误撞,与宗将军一起困在了砾石坡。那日进了京,宗将军很快就不行了,怕动摇军心,便把我召了去,说要收我为学生,叫我代为督战。这么一来,旁人就不会起疑。唉,我还以为宗家为了蝇头小利与我相争,半点气度也没有,不料到最后,宗将军竟这样信任我。先前那点事,便一笔勾销了吧。何况没有宗将军,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何苦再计较先前那点小事。”
郭栩听着杨殊这般哀叹,内心不屑。
呆子!人家死都在算计你都不知道。收你为学生,叫你代为督战,就算安全度过这一关,传到京城,也会有人容不下你!
不过,宗叙真的快死了?不会是装的吧?
郭栩便也跟着愁眉苦脸:“竟是这样?那本官无论如何,也要去见一见宗将军。”
杨殊擦掉不存在的眼泪,勉强挤出笑:“叫郭大人看笑话了,您请。”
郭栩踏进宗叙养伤的屋子,血腥味与药味立刻冲鼻而来。
守在他身边的亲卫跟杨殊一样红着眼眶,听杨殊介绍他的身份,只草草行过礼。
郭栩看着床上的宗叙。
他脸色极白,一点血色也没有,嘴唇和眼圈又带着淡淡的青灰,看起来像是……
杨殊揭开他肩头的被子,取下伤口上的纱布,说道:“郭大人请看,那胡主苏图实在可恨,竟然在箭上淬毒!”
郭栩定睛看去,宗叙的肩膀上有道极深的伤口,乌黑的皮肉外翻,黑血一点点往外渗。
郭栩强忍着细看,可他又不懂医术,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只能示意他盖好。而后问道:“军医呢?怎么就这样露着?”
“军医在想法子吸毒血呢!”杨殊轻声回道。
两人说着话,那边宗叙幽幽转醒,看到郭栩,声音沙哑:“郭大人,请恕末将无法与您见礼了。”
郭栩忙道:“宗将军为国征战,不必在意这点小节。”又道,“将军可要撑